怪誕的表哥 作品

第543章 大江東去(第2頁)

 薛白表現得很自在,與顏嫣並坐在小案几之後,低聲問她魚面味道如何,她點點頭說味道十分不錯。

 這種輕鬆的氣氛持續了一會兒之後,薛白方才道:“這次,我本是到揚州遊山玩水的,若如此,還真有心情與閻太守這般臨江小酌,人生快事,可惜國事未寧。”

 閻敬之嘆道:“雍王與永王都是聖人至親,李氏子孫,有何誤會是解不開的呢?”

 “閻太守這是讓招撫李璘?”

 “若能不動干戈就能使社稷太平,豈非大善?”

 薛白點頭道:“有道理,閻太守不希望兵禍襲捲了黃州,我其實也無意興兵。這樣吧,江陵城如今是何人主事,我寫封親筆信招撫。”

 如果能這樣,江陵不必開戰,戰禍自然就波及不到黃州,正合了閻敬之的心意。

 可閻敬之卻知永王的部將也不是那般好說服的,薛白實則是向他打聽江陵的情報,恐怕還存了攻打江陵之意。

 “眼下守在江陵的,是永王的心腹大將,高仙琦。他率領了三萬兵馬坐鎮江陵,錢糧輜重更是不缺。此前太上皇在蜀郡,江淮錢糧悉集於江陵,雍王可試著招撫他,至於強攻,只怕是難啊。”

 閻敬之撫著長鬚,緩緩地說著江陵守將的情形,希望能讓薛白知難而退,別把他的治下拖入一場曠日持久的戰事。

 薛白聽了,當即要來筆墨紙硯,寫下親筆信,對高仙琦曉之以理、動之以情,盼其能率江陵之兵歸附朝廷。

 “可笑。”

 韋子春遠遠望著信使西去,嘴角不由勾起一絲譏諷之意。

 薛白想要招降高仙琦,這當然不可能成功。相反,他打算在黃州城殺了薛白,此事的可能性反而在大增。

 在黃河畔,韋子春就已經行刺過一次了,可惜當時薛白本人並不在馬車上,功敗垂成。

 而這次不同,薛白已經露面了,韋子春要做的就是說服閻敬之。

 讓閻敬之這樣的朝廷命官動手殺掉一個親王,這是賭上身家性命之事,幾乎不可能做到。可凡事只需要順勢而為,自然會有機會。

 韋子春在等。

 他知道長安那邊聖人出奔,而太上皇是支持永王的,想必要不了多久就會有十分有利的消息送過來。

 如此,又等了幾日。

 每次韋子春登臨高樓往長江江面望去,都能感受到廣陵來的那些將士們心急如焚。可惜,他這邊的消息到得更快。

 “先生!”

 有信使匆匆登上樓,腳步把樓梯踩得噔噔作響,聲音亦是十分興奮。

 韋子春能感受到是有好消息來了,迅速轉過頭,道:“快說!”

 信使喘著氣,緩了緩才仔細地說起來,道:“昏主逃到了奉天縣,面對群臣誅殺竇文揚的請求,依舊庇護了那奸佞。”

 “他當然不肯殺。”韋子春道,“否則豈非承認了永王才是對的。”

 “昏主下了詔,讓各道兵馬勤王,還任命了李倩為江淮大都督。但群臣都對昏主失望透頂,不少官員帶了太上皇的密詔投奔永王,大軍進入長安只在眨眼之間了。”

 韋子春大喜連忙接過永王發來的種種文書,從中能夠看出,隨著李琮大失人心,天下的形勢已然大不相同。

 而高仙琦的回信也早就到了,聲色俱厲地拒絕了薛白的招降,並數落了李琮的種種昏庸之舉,宣揚永王的正統。

 韋子春遂拿著這些再次去見了閻敬之。

 “閻公,到該做選擇的時候了!”

 把形勢掰開揉碎了給閻敬之講得清清楚楚,韋子春又道:“太上皇諸子之中,永王最賢,今社稷動盪數載,奸佞橫行,到了肅清朝野的時候了。永王馬上要入主長安,閻公欲求功業,當早下決心啊。”

 “唉。”

 見閻敬之只是嘆息不答,韋子春繼續勸道:“閻公近日來也看到了,雍王徒有虛名,實則就是一個喜歡嬉戲遊鬧的年輕人,每日只知帶著妻妾遊山玩水。他那些所謂的戰功,無非是我大唐將士們立下的,他身份可疑,難道你要看著一個盲信宦官的君主把大唐的基業拱手交給他嗎?”

 “伱要我如何?”

 韋子春略略停頓之後,壓低了聲音,附在閻敬之耳邊道:“我們殺了他,為永王立下大功,為大唐社稷除一禍亂。”

 閻敬之聽了,許久不答,之後深深看了韋子春,嘆道:“好吧,你聽我安排。”

 韋子春含笑點頭,縱橫之術便是如此,憑他三寸不爛之舌足已改變大下大勢。

 僅兩日,閻敬之就安排妥當,再次宴請薛白,這次卻是在一艘樓船之上。

 韋子春聽了這佈置就拍手稱妙,樓船這種地方,只要安排好刀斧手,薛白根本就逃都逃不掉。

 他亦帶了三十餘精銳,扮作僕役,早早就登了船,唯一的擔心就是薛白沒來。

 所幸,到了中午只見薛白依舊帶著那家眷與那寥寥幾個護衛前來赴宴,談笑自若地登上了船。

 這是上元元年的四月中旬,舊曆的二月,天氣正好。

 薛白沒有披甲,穿了一件深色的襴袍,襯得他愈發俊逸不凡。旁邊的李白則是穿了件白色的寬袍,瀟灑不羈,一邊登船,一邊說說笑笑。

 “我前些年一直待在北方,哪能見到如此浩瀚長江?”

 “三郎若能放下俗務,你我雲遊天下,亦是快哉。”

 “或許正如太白兄所言。”

 薛白神態輕鬆,談笑間見閻敬之迎上來了,打趣道:“閻公今日又準備了什麼佳餚?我們可是一大早就空著肚子等候了。”

 閻敬之道:“今日就在這長江之上邊釣魚邊煮,魚蝦最是鮮美……”

 另一邊,韋子春愈發緊張了。

 他頻頻回首看向岸邊,只等樓船離岸更遠些使薛白不能再逃了,他才能安心。

 終於,江岸邊的城池愈來愈遠,樓船漸漸駛向了江心。

 江水拍打在船舷上,浪花一重又一重。

 薛白、閻敬之、李白等人於甲板上臨風而立,正在吟詩作賦。

 “天門中斷楚江開,碧水東流至此回。兩岸青山相對出,孤帆一片日邊來。”

 “哈哈哈。”李白朗笑道:“舊作不值一提,不值一提……當年我剛仗劍去國,遊歷天下,離開蜀地至此。轉眼間已成蹉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