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6章 明朗(第2頁)
“他怎會至此?”
旋即,崔眾也上前,提醒道:“節帥,元結身邊另一人是顏季明。”
王承業留神一看,果然是,他不由喃喃道:“陰魂不散。”
如今河東軍中還有不少將領是當時顏季明在河東幕府時招募的。
緊接著,元結已展開一道聖旨,當眾宣讀起來。
當那句“以李光弼代河東節度使”傳入耳中,王承業勃然大怒,抬手一指元結,大吼道:“你假傳聖旨,你們長安的聖人是假的!”
李騰空站在春秋樓上,看著下方的衝突,忽然留意到了什麼。
她看到有十餘騎正驅趕開圍在春秋樓外的士卒們,往這邊趕來,而在這十餘騎當中,有一道身影她十分熟悉。
“薛白?”
她才喃喃這一句,旁邊眾人不由激動,紛紛往元結所在的方向看去。
“郎君在哪?我沒看到他啊。”
李騰空則是到了欄杆邊,傾著身子看去。漸漸地,那個她魂牽夢繞的身影愈發顯得清晰了。
終於,他趕到了春秋樓下。
“真是薛郎?”
“郎君竟真的來了。”
楊齊宣不久前還在想著若事有不諧,該如何是好?沒想到薛白能在此時出現。這情形甚至讓他感覺亂世之中李騰空身邊才是最安全之地,因為薛白會及時來救她。
他轉頭看去,再次見到了李騰空、李季蘭得了癘症之後的臉龐,好奇換作是薛白見到她們,又是如何反應。
此時,薛白已經登樓了。
“騰空子!”
李季蘭正打算跟著李騰空迎過去,忽想到一事,連忙喚了一句。
李騰空於是想起來,連忙轉身,問道:“藥水帶了嗎?”
“嗯。”
李季蘭忙不迭地從袖子裡拿出一個瓷瓶,晃了晃,把裡面的藥水倒在李騰空手掌上,李騰空便往臉上抹去。
頗讓人驚奇的是,隨著它這一抹,臉上的暗黃、斑點、瘡痕都被抹掉,再顯出裡面白晰透亮的皮膚來。
楊齊宣看呆了。
他不是沒想過她們是故意扮醜的,可這些日子以來,她們從來都沒有卸下過偽裝,使他不得不信以為真。
若依他的看法,此時她們就不該立即恢復容貌。應該拿那副醜樣子試試薛白的真心才對。
然而,李騰空、李季蘭根本就沒有類似他這樣的念頭,動作有些匆忙地抹乾淨臉,還互相為對方看看。
“還有嗎?”
“有一點,但已經很美了。”
“怎麼辦?”
“頭髮,頭髮……”
“到這邊來理。”
兩人牽著手繞到外廊的另一面。
那邊,眠兒偷偷拉了拉皎奴的手,抬起頭,遞過一個無奈又委屈的表情。因為她們兩個也是被打扮成了癘症病人的樣子,偏是十七娘根本就不管她們。
皎奴眼看李騰空的頭髮一時難以整理好,乾脆轉身下樓,才拐過樓梯,便見薛白迎面而來。
“許久不見了。”
“你認得我?”
“不是煞婢嗎?臉怎麼了?”
→友情連接:
她叉開腿站在那,擋著樓梯。
“哦。”
薛白卻不怕她,從她身邊擠上前,回頭看了一眼,道:“脖子這裡要補點妝。”
“輕浮。”
薛白沒再理會她,登上春秋樓的高處,轉頭,先是見到眠兒縮著腦袋,背對著牆,面壁思過一般。他遂當沒看到,先是去拍了拍刁氏兄弟的肩。
“傷都好了?”
“讓郎君掛心了,早便好了。就是到處都是戰亂,沒能早些去尋郎君。”
“人沒事便好,見了你們,我才覺安心。”
楊齊宣站在一旁等著討好薛白,偏是沒機會插上話,急得直搓手。
過了片刻,那邊李騰空、李季蘭轉了過來。
“薛郎?”
李季蘭語氣驚喜,臉頰上的紅暈如桃花綻放,行了個萬福,淺笑嫣然道:“哦,如今該稱北平王才是。”
“朋友之間,稱我的字也可以。”
李騰空反而顯得態度平淡,只是稍稍頷首。
薛白深深看了她一眼,也是微微頷首。
楊齊宣見這一幕,大感詫異。
回想著方才李騰空那“女為悅己者容”的模樣,心中不由嘀咕道:“真能裝。”
當然,薛白登上高樓,並不僅是為了見心上人。
他先是看了一會那邊元結與王承業的對峙,最後看到李義忠驅馬上前,一刀斬殺了王承業。
此事沒有太多懸念,薛白這次甚至懶得親自去處置王承業。回想在安祿山叛亂之初,他只是常山太守,地位大不如對方,可經歷了這場變亂,雙方的權勢已經遠不可同日而語了。
“你是來接我的嗎?”
李騰空站在薛白身後,抬頭看著天上的雲捲雲舒,似不經意地問了一句。
“有些公事。”薛白道:“恰好路過。”
“什麼公事?”
“比如對付王承業。”
“可你還沒與他說上一句話,他便死了。”
薛白道:“也安排一些鹽官,推行鹽法。往後平叛還需大量的花費,朝廷入不敷出,得有新的財源。”
說著,他繞到高臺的東邊,看向鹽湖。
陽光下,一片片鹽田泛著不同的顏色,美不勝收。
是夜,才從刑牢裡被救出來沒多久的崔眾,又被帶到了薛白麵前。
連番的折騰已徹底磨掉了崔眾的意志,薛白一問,他便招供了王承業接下來的意圖。
“扶風郡有嚴武、高適攔著,不甚便利。故而忠王讓王承業來安排,許諾封崔乾佑、田承嗣為節度使,依舊領其部。而只要他們願降,王承業將運送軍糧至蒲津渡。”
薛白問道:“李亨這是與叛軍同流合汙了?”
“王承業說,招降了叛軍,那就不是叛軍,是唐軍。至於慶王……”
崔眾說到一半,連忙停了下來,不敢再說。
他也認清了目前的局面,叩首求饒,唯請薛白饒他的性命。
“可以。”
“多謝北平王。”
薛白道:“你去出使叛軍大營一趟,依我所言行事,我便饒你一命。”
崔眾一愣。
他沒想到自己歷經磨難,最後還是免不了往叛軍大營裡走這一趟,想必是命中註定避不過的,只好惴惴不安地應下。
驛館。
李騰空沐浴更衣,總算是洗淨了臉上塗抹的藥汁,對著鏡子挽了一個道士髻,想了想,須臾又將它打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