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誕的表哥 作品

第470章 靈武(第2頁)

封常清點點頭。

杜鴻漸又道:“既如此,明日我等一道勸進,如何?”

“好。”封常清也果斷,道:“明日我等以死請諫,勸殿下顧全大局。”

是夜,月亮出現在天空中偏東一些的方位,皎潔明亮,讓人見了分外思念家鄉。

黃河寬闊,波光粼粼,靜靜地流淌在通往靈武的官道旁。有信馬正飛奔於官道上,連夜趕到靈武。

“五百里加急,廣平王有要信遞於殿下。”

於此同時,李亨正負手站在窗前,神態間有些躊躇滿志。

“你說,長安城該已被攻破了吧?”他忽然向身後的張汀問道。

張汀正在縫補一件冕服,聞言道:“那不是早晚的事嗎?”

“我擔心李琮、薛白逃了啊,更擔心他們手裡的陛下是…”

“假的。”

張汀搖了搖頭,道:“哪有那般巧的事,只燒燬了聖人的臉?要不了多久,自然便揭穿了。”

夫妻倆不是第一次談論這些了,只是苦於還沒等到確切的消息。

正說著,張汀耳尖,聽到了外面有急促的腳步聲傳來。之後,李輔國跑出去迎消息的動靜傳來。

李亨心急,推門而出,站在那眼睜睜地看著李輔國領著信使過來,他深吸了兩口氣,等待著聽到那個消息。

“殿下,胡逆攻破了長安,宣告天下,慶王弒君。”

他彷彿能看到長安城在大火中熊熊燃燒,燒燬了他那些年的冤屈與不安。

然而,那信使卻是雙手捧上一封卷軸,道:“殿下,長安來旨,封殿下為朔方節度使…廣平王請示殿下,如何應對?”

“你說什麼?”

李亨大為詫異,全沒想到兄長會有如此招術,這讓他有些措手不及,乾脆問道:“長安城還在?”

“據陳希烈所言,長安固若金湯,陛下召宮人們回京服侍。”

“假的!”李亨武斷應道。

他接過信仔細看了,怒而將它撕成碎片,同時也冷靜下來,知道李琮這一手,目的不在於真的請他回去勤王,而是拉攏邊鎮人心,讓人們相信聖人還在長安。

“告訴李俶,務必封鎖消息,絕不可讓陳希烈傳旨一事為旁人所知!”

過了數日,封常清依舊還在靈武等候,心中愈發焦急。

他與諸人一起勸忠王登基,忠王接連都拒絕,終於,這日將是第五次勸進,想必忠王該答應了。

然後會有封賞,接著終於可以整軍東征了。

可封常清卻想到,怛羅斯之敗以後,高仙芝若不是主動承擔,回朝解釋,而是找個人承擔罪任,比如他,那也許在潼關被斬首的就是他,而他如今的封賞原本都是高仙芝的。

帶著這種強烈的遺憾,天還未亮,他已醒了過來,再次登上城樓,眺望遠處的河山。

天明時,幾騎安西軍騎兵趕到了靈武,與一些商旅、遊俠、忠義之士一起候在城門外,等待進城。

不知因何事,開城門時,守門的士卒沒有放人們進城,而是盤查起來,理由是擔心有胡逆的細作。封常清遂出面,才讓他的士卒進了城。

“節帥。”

nbsp;趕上前的是一個三十多歲的中年男子,高大沉毅,面容黝黑,竟是當年那文質彬彬的進士岑參。

岑參如今已是北庭節度判官,正是在封常清麾下,與之十分相熟,帶著莞爾之意,道:“節帥走得好快,李將軍還未到武威,節帥已到靈武了。”


“有甚快的。”封常清指了指自己的跛腳,馬上問起他最關心的問題道:“大軍回師的路上,可有搶擄百姓?”

他是節度使裡少有的出身貧賤之人,最是知曉百姓不易,分外關心軍紀問題。

“節帥放心,你一離開,李將軍就割臂與諸將約定,大軍過處,秋毫不犯。”

“那就好,隨我去勸進吧。”

“勸進?”岑參大為訝然。

封常清點點頭,抬頭看看天色,喃喃道:“變天了啊。”

他將在靈武聽說的諸事說了。

岑參聽過,思忖了好一會,壓低了聲音道:“節帥,我在路上聽說了一些消息。聖人已回了長安,並遣陳希烈為使,至朔方傳旨…”

消息一出,封常清很是詫異、不解,自語道:“這是如何回事?”

二人談論了一會兒,杜鴻漸從城中趕來。

“封節帥,怎還在此?今日勸進務必說服殿下,快過去吧。”

“殿下,消息只怕是封鎖不住。從長安來的不僅有使節,還有散佈消息的細作。”

李輔國俯著身,附耳對李亨嘀咕道:“今日,封常清放了一批人進城,恐怕是,已經知曉了。”

“我若登基,李琮一定會指責我篡位,伱說,天下幾人信他?”李亨問出了他目前最大的顧慮。

李輔國臉色為難,遲疑了一會,道:“奴婢實話實說?”

“說。”

“若長安城還在,恐天下人更信他。”

“分明是假的,臉都看不到。”

雖然嘴硬,李亨卻知道李輔國說得對,李琮只要能守住長安,就更有說服力。而他現在接旨,還能名正言順地號令邊軍,一旦登基,就要被指為叛逆了。

可官員們都已勸進了四次,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了。

李亨此時才發現,自己竟真被這一道聖旨逼到了左右為難的地步。

他來回踱著步,最後喃喃道:“得讓長安儘快失守,才能削掉李琮的可信度。”

李輔國偷眼瞥去,見他已開始咬著指頭,於是也努力幫忙想辦法。

“奴婢以為,殿下該堅決登基,方顯有底氣。至於殿下憂慮之事…只要叛軍攻破了長安,便不打緊。”

“眼下的問題就是,它竟是守住了!”

“之所以守住,當是叛軍以為聖人還在長安城中。”李輔國小聲道,“那隻要殿下派人告知叛軍,那聖人是假的…”

李亨臉皮跳動了一下,有些驚意,啞著嗓子道:“你莫非是讓我與叛軍合作?”

“奴婢不敢,奴婢只是覺得,李琮、薛白弒君,比胡逆還要狂悖,比胡逆還要罪大。

沉默了一會,李亨喃喃自語了一句。

“是啊,局面又被薛白穩住了啊。”

之後,兩人低語了幾句,李輔國匆匆而出。

李亨獨自坐在那,呼吸有些急促,神經繃得緊緊的。

他有些忘記了自己方才為何那樣做決定,又做了什麼決定。滿腦子只想著馬上就當皇帝了,絕不能讓任何人、任何事阻止自己登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