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9章 郡王(第2頁)
“北平郡王?”
李珍聽了,皺起了眉頭,心裡立即就想到了安祿山的“東平郡王”一爵,甚至感覺到薛白更不配,因為太年輕了。
雖說以皇孫身份封郡王一向是慣例,但他卻感覺到薛白的皇孫身份存疑,至少,他沒看到聖人親口在宗室面前承認。打個比方,他長得酷似聖人年輕之時,一直懷疑自己是聖人的私生子,可即便如此,他也沒能因此而得到爭儲的資格,這便是體統。
“此事不合體統啊。”李珍喃喃道。
“歧王。”楊洄輕輕拉了拉李珍,小聲道:“反對吧。不能讓他輕易就得了郡王爵。”
李珍沉吟著,正要開口說話,忽然,有人驚呼著指向了光泰門外。
“那是什麼?!”
一眾宗室們轉過頭看去,遠遠地,望到了滻水對岸,有叛軍的哨騎出現了。
那些哨騎顯然也望到了滻水西邊堆積的屍骨,先是大為憤怒。之後,他們望見了光泰門沒有關,驚喜不已,吹響了號角,催促更多的叛軍過來攻城。
很快,有更多叛軍哨騎趕到,徑直泅水往城門衝過來。
“關城門啊!”李珍大為驚駭,連忙喊道。
李琮回頭看了一眼,卻是若無其事地道:“我有禁軍將士在此,區區幾個叛軍,豈能攻來?繼續冊封,李倩,還不領旨?”
薛白遂緩步走向那傳旨的宦官。
眾人不論是贊同或反對他封爵,此時心思根本就不在這件事上,全都盯著城外,眼看著那些叛軍渡過河,準備向這邊殺來,遭遇城頭禁軍的箭矢。
他們只想離開這個危險之地,希望薛白的動作快一些,更快一些。
終於,薛白雙手接過那捲軸,朗聲道:“臣,領旨謝恩。”
“恭喜北平郡王,這是你的綬帶、魚符,以及制冕服的布料。”
“謝陛下恩典。”
薛白很平靜,這一刻對他而言並沒有太大的不同,只不過是多了一個名義。
可對於很多人來說,卻是對大唐宗室又多了一份信心,或者說,多了一個可以選擇的對象。
“殺進城去。”
隨即響起的是叛軍將領的高呼聲。
長安被圍以來,宗室們還是第一次感受到危險離他們如此之近,不少人紛紛嚷著該退回城內了。
“怕什麼?!”
才被封為北平郡王的薛白手裡還捧著聖旨,卻是鼓舞著人心,道:“我等今日既是來慶功的,便該再挫敵軍的威風,請諸君與我一道登城頭,擊退叛軍。”
“什麼?”李珍訝道:“瘋了不成?我們可都是宗室。”
“是啊,殿下在此,諸多宗室在此,萬一叛軍殺進來一網打盡,大唐社稷可就完了啊。”
他們當然是不願意,然而,隨著薛白當先登城,他們身後的禁軍竟是舉著長戟“請”他們上城頭一觀。
城頭上的風呼嘯而過,李珍放眼看去,滻河對面已出現了大股的叛軍,看到了大開的城門,歡呼著,帶著可怕的殺氣向他逼近過來。
“賊兵主力來了!”楊洄驚呼道,“薛白是要害死我嗎?!”
他嚇得驚慌失措,根本就沒意識到自己把心裡的擔憂喊出來了,其實他根本就沒問薛白,沒想要聽到回答。
然而。
“那不是叛軍主力,目測只有兩千餘人而已。”不知何時,薛白已走到了他身後,隨口回答著,還拍了拍楊洄的肩。
楊洄以為薛白要把他推下去,如遭電擊,再回過頭來,臉上已毫無血色。
“我們是來慶功的,那便要拿出氣勢來。”薛白道,“諸君皆是大唐宗室,今日恰逢戰事,何不擂鼓助陣以激勵將士?!”
他說著,轉頭看向李珍,朗笑道:“聽聞歧王的鼓打得好?”
李珍確實是擅長羯鼓,但學來是為了能更像聖人的風雅瀟灑,不是來給軍中賤卒助興的。此時被薛白逼迫,不由大為不快,但鼓槌已經遞來了,他只好接過。“咚咚咚!”
他打的是《破陣樂》的節奏。
薛白聽得滿意,又道:“楊駙馬?”
“我什麼也不會啊。”楊洄急道,他看到滻水下游已經有叛軍渡過河往這邊殺來了。
“那就喊!”
“喊?喊什麼?”楊洄額頭上汗水直流,忽聽到士卒們正隨著《破陣樂》的鼓聲在唱著軍歌,遂也高聲隨著大喊。
“受律辭元首,相將討叛臣。”
“鹹歌破陣樂,共賞太平人!”
薛白竟還是不滿意,拍了拍楊洄的背,道:“大聲點。”
楊洄無奈,只好努力不去看那越來越逼近的敵人,用盡全力地大喊道:“鹹歌破陣樂,共賞太平人!”
他吃奶的勁都用出來了,雙手緊握,臉色通紅。而喊完之後,他有些驚訝地發現,自己竟沒有原來那麼害怕了…
軍歌嘹亮,隨著風飄到了滻河的對岸。
崔乾佑策馬而來,也聽到了唐軍的軍歌,不由自主地嚅嘴跟著哼了哼,因他從軍之初,也曾是唱著這樣的軍歌討擊外敵。
“狗屁‘共賞太平人’。”他終是罵了一聲。
待驅馬到滻水邊,他眯著眼看去,只見城頭上紅紅紫紫,竟站著許許多多的大唐勳戚重臣。
他皺了皺眉,找過哨馬,命他們去打聽禁苑這邊究竟發生了什麼,之後,便聽到了一個有些意外的回答。
“城頭上有人向我等宣旨,勸降我等,還封薛白為北平郡王…”
“北平郡王?”
崔乾佑很快就想到了安祿山,再想到了安祿山是死於薛白之手,深深地感受到了唐軍的挑釁之意。
他數著光泰門城頭上的旗幟、官員,沉思起來。
昨日攻入長安城的隊伍新敗,今日李琮、薛白以及數不清的宗室就匯聚於此,故意打開城門,怎麼都像是一個誘敵的陷阱。
哪怕不是陷阱,光泰門與滻水之間的地勢就擺不開兵馬,禁苑內就是禁軍的駐地,調兵容易,而自己就算攻入禁苑,有滻水相隔,後續的大股兵馬根本無法及時跟上。
總而言之,從天時地利人和各方面看,眼下都不是一個適合的戰機。
於是,崔乾佑冷眼看著城頭上叫囂著的一眾宗卿,果斷下令撤軍。
“將軍?他們把我們袍澤的屍體擺在那!”
“看不出是故意誘你去送命嗎?!”
叛軍雖兵力雄厚,人馬精銳,卻不會隨便送命。很快就離開了這個地利差勁的戰場。
於是,禁苑城頭上諸多宗室驚詫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