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2章 身份(第2頁)
“殿下可是擔心薛郎一去,賊兵攻破長安?”
“不,我與長安共存亡,何懼之有?”李琮道:“我所悲者……顏公祭婿,而我祭侄……”
“殿下這是何意?”
李琮情難自控,拍著腿,大哭道:“薛白乃我二弟李瑛之子,與我名為君臣,實為叔侄,情如父子啊!”
“什麼?”
“殿下這到底在說什麼?!”
大部分官員都是驚訝錯愕的,卻也有小部分人此前就聽過一些傳聞,如今終於得到確認,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可要讓所有人都相信,並不簡單。
尤其是李琮的四個兒子,俱是不信,上前扶著他,七嘴八舌地質疑。
“阿爺莫非是弄錯了?薛白若非孤兒,那也是薛鏽之子才對。”
“是啊,阿爺一定是誤會了。”
李琮搖了搖頭,道:“當年之事,我是親歷者,豈有不知的?”
他拉過李俅的手,柔聲問道:“四郎,一直以來伱只有兩個兄長,可知為何你是四郎?因為你還有一個三兄,正是薛白。”
“三兄已經夭折了。”李俅道:“從小阿爺就告訴過我。”
李琮不擦淚痕,以講述的口吻娓娓道來。
“此事我不說,是為了保護他。世人皆知三庶人是被武惠妃冤枉的,可當時沒有一個人敢說,只有一個六歲的孩童敢於直言,拿著李瑛的遺書,要去聖人面前控訴武惠妃。”
“武惠妃的心腹見了,當時便打傷了他,混亂之下,負責督辦此事的李璡救下了他。我趕到之時,他已幽幽轉醒,我說‘隨大伯走吧,往後當大伯的兒子’,你們知他是怎麼說的?”
“他說‘請大伯收養我的阿兄阿弟,可是,阿爺不能沒有了兒子,我得繼阿爺的香火’。我罵他是傻孩子,告訴他活著更重要,他卻說‘過繼出去就是承認阿爺有罪,可阿爺是冤枉的’,我當場動容,請李璡網開一面。”
“李璡答應我會保護這孩子,找了一具相似的屍體讓聖人相信李倩死了,把人送到了薛鏽的別宅裡。卻沒想到,那別宅很快也被抄沒了。之後的事情,你等就都知道了。這些年來,李倩化名薛白,卻從未放棄過為三庶人案平反。”
李琮話音方落,杜有鄰已跟著大哭了起來。
這哭聲觸動了百官的傷心事,眾人想到自從聖人一日殺三子以來,國事日壞,終於導致瞭如今的局面,紛紛慟哭。
連著李琮的四個兒子,也是抹著淚,後悔沒有早些與薛白相認。
李琮讓邊令誠把那一封《祭婿文稿》展開,讓百官能夠看到那紙捲上顏真卿悲憤之下寫出的字跡,給人一種極強烈的視覺衝擊。
“自武氏慫恿聖人殺三子,十六年來,國事日非。”
他以抑揚頓挫的語氣,公然指斥乘輿,卻也在樹立著自己的威望。
“父皇寵信胡逆,終釀成大禍。今我與諸君同守長安,欲重整山河,從何事起?!”
杜有鄰被他煽動情緒,拜倒在地,慟聲喊道:“請殿下平反三庶人案!”
百官中當即許多人紛紛附和,卻也有人對此深感憂慮,如今聖人出奔,太子擅自推翻聖人定的謀逆案,那便與謀逆無區別。大敵當前,內鬥再起,平添變數啊。
但這些擔憂阻止不了李琮。
“薛白身負大冤,不忘李氏宗社,履艱危之際,身當矢石,盡節用命,奈遭天妒,殞於國難。我有子侄如此,宗室有子孫如此,猶不能還他一個名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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語罷,李琮手一抬,高喊道:“拿筆來!”
馬上有宦官備好了文房四寶,李琮收拾了哭得散亂的鬍子,過去,提起筆便寫就一封為薛白恢復宗室身份的詔書。
那封《祭婿文稿》還展示在那裡,很快,另一封詔書也被展開。
薛白雖死,卻也由此多了一個名字,李倩。
~~
杜宅。
後花園裡,杜妗難得清閒下來,坐在廊下賞雪。
杜媗走了過來,也是披麻戴孝的打扮,柔聲道:“你達成他的心願了。”
“沒有。”
杜妗搖了搖頭,馬上否認了這個說法,道:“阿姐太喜歡他了,卻不瞭解他,他想要的從來都不是當李氏子孫、不是當李隆基的孫子。這些只是手段,為了他的野心,多髒的手段他都願意用。”
“二孃啊。”
杜媗長嘆一聲,淚水如珍珠般滾落。自從消息回來,她茶不思、飯不想,已清減了許多。
杜妗則始終很平靜,道:“你們都以為我是為了他的遺願,不是,這其實是我的計劃。”
她一直是個不肯輕易言棄的人,眼神中那野心的光,沒有因為薛白之死而熄滅。
“我根本不信他死了,叛軍放出的消息,我能信嗎?”
說到這裡,杜妗的嘴角甚至掛起一絲冷笑,道:“我早知邊令誠這個小人到了李琮身邊,我本可以殺他,但我故意留著他,就是要他告訴李琮,薛白是皇孫一事乃是聖人懷疑的。這次,我騙了李琮,讓他先給薛白一個身世,然後……”
她向長廊的方向看去,喃喃道:“我們等他回來。”
~~
次夜是年節。
大雪紛飛,長安沒有等來援軍,卻終於等來了叛軍的先鋒兵馬。
第一個率軍攻到長安的是阿史那從禮,他是故意選擇年節這個時間點,想要趁著長安守軍因年節而疏於防備之際偷襲。
幸而顏真卿早有防備,緊閉著城門。
但長安守軍絕大部分都是新招募的,不僅戰力低下,意志也並不堅強,更遑提有任何經驗了。大過年的,見到賊兵殺到,慌亂之下,軍心動搖。
顏真卿只好親自到城頭上不停激勵士氣。
“守住了今日,晚上是年節,軍中準備了肉食。”
“顏相放心,長安城牆如此高大,城門一關,叛軍怎麼也攻不下來。”
說話的人披著一身鐵甲,十分威風。顏真卿定睛一看,有些訝然,問道:“神雞童賈昌?”
“正是我。”
顏真卿再次上下打量了賈昌一眼。
讀懂了他的疑惑,賈昌苦笑道:“聖人出城那日,我本也想跟去的,奈何我騎術不精,從馬上跌下來摔傷了只好留下來。”
“何人任命你為軍將?”
“我可不想當將軍,這不,長安沒有守軍,凡是男子都被拉上城頭了。我捐了錢財,家中部曲又多,比一般隊正都多哩。之前我在西城,顏相未見到我。”
“西城我亦去了。”顏真卿道:“休當我不知,點卯時你使人冒名頂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