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0章 詩言志(第2頁)
“先生,他們真能看到嗎?”薛巋問道。
“能!”李白喘著氣,還未緩過來。
“我怕太遠了。”
李白咧嘴一笑,哈哈道:“我知軍中有一物,名叫‘千里鏡’,他們一定能看到。”
“好!”
薛巋於是揮得愈發賣力。
在他腦袋上方,那招展的布袍上寫的只有一個龍飛鳳舞的“伏”字。
~~
千里鏡裡,一個“伏”字一閃-->>
而過,薛白竟是在瞬間就認出了李白的筆跡。
“有埋伏!”他大喝一聲,第一時間就下令鳴金收兵。
鳴金聲傳到前方。
王難得看向樹林,當即意識到了危險。
“放箭!”
樹林裡響起了暴喝,與此同時,箭雨當即向雲中軍襲來。
若此時王難得麾下統領的是河源軍的士卒,必然是如臂指使,能夠立即掉轉方向。但他初來雲中,指揮得必然沒有原先順暢,打順風戰時還好,一旦有意外,士卒們便有些反應不過來。
~~
“擊殺王難得。”
隨著崔乾佑的一道命令,能元皓當先率部殺出了樹林,橫衝直撞,意圖將雲中軍一分為二。
灌木叢被踏倒,枝葉紛飛。
范陽經略軍並不同於曳落河軍的各自為戰,他們訓練有素,冷酷無情,只知聽從指揮。
他們兵力充足,又是生力軍,更兼提前設伏,自是甫一殺出便佔了上風。
王難得連忙回馬,整軍撤退,很快就陷入了包圍。
崔乾佑見了,移開目光,掃視了戰場一眼,翻身上馬,準備反過來追擊王難得的潰軍。
他是一個很有野心的人,並不滿足於只擊敗雲中軍。
哪怕設伏被提醒發現,他依舊認為自己能擊敗王忠嗣,進而,他還要順勢攻取太原城。助安祿山奪下河東,並逼安祿山舉兵造反。
對於造反,他與范陽的很多人一樣,有著狂熱的執念。
才勒過韁繩,崔乾佑忽然一愣,餘光瞥到了一個讓他再次出乎意料的畫面。他回過頭,赫然見王難得已縱馬殺到能元皓的面前,手中長槍如閃電般連刺三下,刺死了兩名親兵,重重捅在能元皓的護心鏡上。
護心鏡瞬間碎裂。
一槍之勢,直接把能元皓擊落馬下。
雖不知人有沒有死,王難得之勇猛,驚愣了周圍的士卒。
“退!”王難得眼看能元皓被人拼命護下,並不追擊,只招呼士卒趁機後撤。
崔乾佑習慣性地皺著眉,親自率兵補上。務求擊潰雲中軍,實現驅他們破敵的戰術意圖。
他看得出來,包括王得難在內,雲中軍全都已經力竭了。
戰鬥若持續下去,勝利必然是屬於他。
“將軍走!我來斷後!”
然而,忽有一名老將率部殺了過來,以少量的兵力擋著經略軍。
這老將很有經驗,並不戀戰,掩護著雲中軍脫離纏鬥,之後便邊戰邊退,竟是簡簡單單地就要把崔乾佑的戰術意圖破壞掉了。
崔乾佑微微冷笑,揮師追殺。
此時雲中軍向南退卻,當中卻有一騎逆行而上,手持一柄長矛,不由分說向崔乾佑所在的方向擲來。
雙方隔得太遠,那長矛顯然不可能擲到跟前,崔乾佑根本不以為意,果然,那長矛在空中滑出一道弧線,開始下落,離他還有十餘步遠。
然而,異變突起。
“轟!”
“將軍小心!”
崔乾佑感到有水點濺在臉上,像下雨一般,接著馬匹受驚,他差點摔下馬去,連忙安撫戰馬,好不容易才穩住。
可士卒們的恐懼卻不是輕易能穩住的,方才他們分明看到有一個同袍被炸得四分五裂,周圍還有兩三人受了重傷缺了胳膊,正在地上哀嚎不止。
設伏最後竟是成了這樣的情形。
崔乾佑驚怒之下,也不顧有可能再來一次的爆炸,喝令士卒繼續追。他接連鞭笞了幾人,抬眼一看,連那斷後的敵軍都要逃遠了。<-->>
br>
他遂驅馬上前,搶過一張弓,親自張弓搭箭,對準那老將的背影一箭射出。
箭矢“嗖”地重重釘在那老將的背胄之上,老將嘔出一口血來,依舊策馬而走。
崔乾佑摔下弓,四下看了一眼士卒們,下令收兵。
戰場上留下了一片屍體,已經被鮮血染紅的沙石。傷者在呻吟,天空中有倦鳥歸林,也在鳴叫著。
~~
南山山頂上,李白目睹了忻州城外這一戰,有遺憾,也有慶幸。
當戰場上的塵煙散去,他轉身下山,竟是情緒低沉,許久沒有說話。
“先生在想什麼?”薛巋不習慣這樣的李白,不由問了一句。
“悲憤。”
李白只答了兩個字。
天色漸暗,他們一路向南,由黃昏走到了深夜,終於在一片營地前被人圍住了。
“來者何人?!”幾騎斥候策馬繞著他們問道。
薛巋見李白不說話,只好自報了姓名以及番號。他倒不是認為自己的名頭有什麼用,而是怕李白名頭太大容易有麻煩。
倒沒想到,他的姓名也是有點用。
“自稱是雁門關來的薛巋,去把他兄弟找來。”
隱隱地,能聽到斥候好像是這般低聲說話,薛巋心裡不由期待起來。
等了一會,黑暗中真有一騎奔來。
“二郎?!”
“阿兄!”
薛嵩奔到薛巋面前,第一時間伸出雙手攬住他的腦袋,仔細看了個遍。
“沒受傷吧?”
“沒。阿兄我和你說,這是李……”
“隨我來,見燕將軍!”
進了大營,他們腳步匆匆奔向一頂帳篷,“唰”地一掀簾子,只見帳篷裡站了許多人。
燕惟嶽側躺在那裡,嘴裡正喃喃說著什麼。
“安祿山的八千曳落河,被我們一戰殲滅,沒什麼好遺憾的,值了……”
“將軍!”
薛巋見狀,悲哭一聲,撲到了燕惟嶽的面前,道:“末將領了軍令狀,卻沒請來援軍,請將軍處置。”
燕惟嶽費了一會兒工夫,才在火光中認出了他,欣慰地笑了笑,道:“我還怕調你去代州害了你,對不住你阿兄。”
“末將請命,隨將軍收回雁門關。”
“我等不到了。”燕惟嶽眼神又黯淡些,又是嘀嘀咕咕交代了許多,末了,疲憊地往帳外看了一眼,無不遺憾地喃喃道:“還未與薛白一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