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6章 有身份的人(第2頁)
“朝中有此傳聞,臣誤以為真了,臣失職。”
一個宰相,能犯這樣的錯誤,算是十分荒唐了。但李隆基卻不以為意,更多感到的卻是好奇,遂瞥了高力士一眼,以目光詢問。
高力士這才道:“想必是有人認為安祿山功績甚高,向右相進言,要召安祿山回京拜相。”
倘若李隆基真有此打算,經楊國忠這般一勸,興許就作罷了,偏偏楊國忠先出了一個醜,反倒是提醒了他。
r> 哪怕他再信任那個總是願意在他面前出醜賣乖的胖子,一直有人在他面前信誓旦旦地狀告,以他多疑的性情,又豈能完全不懷疑?
李隆基卻不會與高力士、楊國忠商量,這二人對安祿山有成見,言語難免偏頗。
作為一個智足以拒諫的皇帝,到了偶爾舉棋不定的時候,他才發現身邊能夠商量的人越來越少了。
等楊國忠退下,他想了想,吩咐高力士去把張垍召來。
張垍也有過要上進的時候,但他這人從小就優渥慣了,遇到些挫折就退回去過原本舒舒服服的日子,對朝政並不像旁人那般上心。
因此他在御前難得還有一絲超然之態,立在那聽著李隆基的垂詢,思量著,沒有馬上給出回答,而是先陳述了他的擔憂。
“出將入相,此為大唐舊俗。若說安祿山目不識書,楊國忠學問亦不高深。臣所憂慮者,安祿山回朝,陛下將范陽、平盧託於何人?”
說著,張垍頓了頓才分析著另一種可能,緩緩道:“而若他不願回朝,又如何?”
試探很容易,試探後帶來的諸多問題卻讓李隆基犯了難。
“依張卿之意,朕不宜召安祿山回朝拜相?”
“臣斗膽,敢問聖人是否需釋疑?”
“不錯。”
張垍遂道:“若安祿山願入朝拜相,可見其忠心,則加其為尚書左僕射,依舊留鎮范陽,拜相而不還京,可安其心,可嘉其忠。”
“可。”李隆基點頭不已,這是他最想要看到的結果,國事波瀾不驚,他可繼續當他的聖明天子。
張垍繼續道:“至於安祿山若是不願入朝,臣以為當遣人迅速誅殺,以河西、隴右、朔方、河東四鎮將領至范陽平叛。”
相比高力士與馮神威的告狀、楊國忠的出醜,張垍的建議顯得更妥當,李隆基卻還是有一個不易察覺的皺眉動作,對於此舉有可能帶來的麻煩有了心理建設,方才點點頭,道:“如此辦吧。”
“遵旨。”
殿中唯有高力士、張垍,但李隆基還是又補充了一句,道:“今日所議,爾等不可洩露。”
之所以不可洩露,乃是不能讓旁人知道安祿山來或不來將會面對的是什麼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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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中書門下省。
薛白亦參與了召安祿山還朝任相的制詔。待小半個時辰之後,他從東面的景風門出了皇城,進了崇仁坊的迎祥觀。
幾年前,太子李亨常常在這裡偷偷與朝臣會面。但隨著他的失勢,迎祥觀早已失去了這樣的作用。
一般而言,哪位皇子皇孫再想秘會朝臣,不會再選擇這樣一個顯眼的地方。然而,當薛白穿過後殿,李倓已經等在那裡了。
其實他們的身份還不算敏感,年輕人私下常會面也是無妨的。今日之所以選擇秘會,卻是因為李倓得到了一個宮中透露出的機密。
“聖人不打算讓安祿山回朝拜相。”
“我剛在中書門下制了詔。”薛白道。
李倓搖頭道:“我的意思是,雖有召喚,可即使安祿山真回朝了,聖人也打算讓他留鎮范陽。”
“沒有更合適的范陽節度使人選了?”
“豈會沒有?聖人不願換罷了。”李倓面露憂慮,道:“我們想要的是留安祿山在長安,以便阻止他叛亂。而聖人只想要試探,可試探了又有何益?”
薛白道:“我倒覺得無所謂。”
“何意?”李倓問了一句,見薛白不答,明白過來,點頭道:“他若敢來,我們弄死他。”
“他不會來的。”薛白問道:“若他不來,聖人會如何處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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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遣人斬殺他,代替他鎮守范陽。”
這雖然是薛白能夠猜測到的李隆基會有的態度,但能夠得到最確切的、第一手的消息,於他是極為重要之事。
他幾乎是第一時間下了決定。
“遣誰去斬殺他?我來做。”
李倓一愣,眼神中綻出光亮來,問道:“你打算怎麼做?”
“河北的問題絕不是殺一個安祿山能解決的,需要一個有足夠能力的宿將代替他。我的資歷遠遠不夠,可為兵馬使、採訪使,但還需要一個……不,是兩個節度使的人選。”
“你有人選?”李倓問道:“誰?”
“郭子儀、李光弼。”薛白道:“讓此二人出鎮范陽、平盧,為我的後援。如此,我願出使范陽,斬殺安祿山。”
其實薛白之前提議過讓高仙芝到范陽,讓郭子儀出鎮安西,他認為這更符合他們的性格。可眼下事態更急,需要有更直接的做法。
李倓踱了幾步,迅速消化著他這個提議,問道:“讓高將軍出面?”
“不必讓他參與過多。我已經讓楊國忠提攜這兩個將領,想必近來聖人便能在奏書上留意到他們的名字。”
“然後,等到聖人開始考慮替換安祿山的人選之時,便可考慮到他們?”
“不錯。”有了方向,薛白已有些振奮,又問道:“此事開始準備了?”
“沒有。”李倓原本已是雙眼發亮,聽到這個問題,稍稍歇了些振奮的心情,道:“聖人恐怕是傾向於安祿山會回朝,並不急著遣使一事。”
“我來準備吧。”
薛白走出迎祥觀,深秋的風吹過,讓他清醒了很多。
他冷靜地想了一會兒,還是去找了杜妗。
“把老涼、姜亥、樊牢等人都召回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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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山郡,真定縣。
此處就是後世的石家莊,屬范陽節度使管轄。
十月初,城門處有兵丁執守,辨認著過往行人,有一隊人馬進入了城門。
馬蹄踏過夯土的地面,楊齊宣因有些嫌棄這裡的破舊,略略皺了皺眉。轉頭往旁邊的告榜上看去,卻被一張海捕文書吸引了目光。
他這輩子還是頭一次見到這樣的海捕文書,畫的並不是尋常見到的虯髯客,而是個一眼看去就讓人感到飄逸的男子,竟是側著身,顯出三縷長鬚,腰佩長劍,負手而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