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誕的表哥 作品

第394章 蓮(第2頁)

    安慶宗要回長安,而他們還要往藍田去採藥。

    “待薛郎-->>
                                         
回來再聚。”

    “再會。”

    薛白抱了抱拳,轉身走向馬車,卻不小心踩到了馬糞,只好走到一塊大石邊抬腳颳著靴底。

    “你看薛郎,便是踩馬糞都顯得風度翩翩。”

    李騰空抱著藥箱不語,甚至薛白過來與她說話,她也不太理會,眉頭微微蹙著,像是在嫌棄他腳底的馬糞一般。

    “天色還早,我們到了藍田再用晚膳吧?”

    反而是李季蘭熱情答道:“薛郎如何安排都好,我們不餓。”

    “好。”薛白依舊用目光與李騰空對視,卻得不到她的回應,遂準備翻身上馬。

    “你等我一下。”

    李季蘭探頭想與他說悄悄話,嫌距離有些遠了,連忙跑下車廂。

    “慢些。”

    因沒有車蹬,薛白看她嬌怯怯的樣子,只好扶她一把。

    她遂踮起腳尖,用手擋著聲音,附在薛白耳邊,小聲道:“你見到了你安排的人嗎?”

    “嗯。”

    “可我方才與騰空子過去看了,你在見的是那個酷吏吉溫吧?”

    “是啊。”

    “可你說過,派到北邊去的是一個喜歡我的人。”

    薛白見她這般在意此事,笑了笑,道:“許是他藏起來了……”

    李騰空從車簾的縫隙中看去,見了薛白臉上掛著的微覺好笑的神情,有些吃味地撇了撇嘴。

    這不是個修道之人該有的表情。

    她大概是知曉薛白的心思,該是想著離開長安能與她更親近些。

    偏是今日在灞橋驛館見了一個汙眼睛的畫面,讓她對此事有些抗拒了起來。

    天黑前,馬車在山間停下。

    這是藍田境內華胥鎮邊上的一座小山,屬於秦嶺山麓。

    薛白走到車廂邊敲了敲,道:“到了。”

    李騰空聽了他的聲音,當即便挽住了李季蘭的手。兩人像是粘在一起般下了馬車。

    抬頭看去,前方是個有些舊但建得頗精巧的山間別院。

    門上的漆有些斑駁,但推開門並未響起“吱呀”聲,可見維護得很好,庭院的佈置別具一格,樹、井、石、花,擺放得甚有巧思,地面打掃得很乾淨。

    好在不是灞橋驛那樣髒亂潦草之處……李騰空心想道。

    她往日並不是嬌生慣養的人,雖出身高門大戶,但也常去給貧苦百姓治病,不嫌泥濘。

    可有些事畢竟是不一樣的。

    “這裡原是一個道觀,後來遷至別處了,此地就荒廢了下來。我遂出資買下,修繕了一下。”

    薛白隨口介紹著,推開前後院之間的門,引著李騰空往裡走,以玩笑般的語氣又道了一句。

    “我一直想請一位道法高深的真人來主持此地,但始終沒有合適的人選……騰空子,你覺得如何?”

    李騰空正看著周遭的景緻,有些走神,與他對視了一眼,臉莫名一紅,偏過頭道:“我道法一點都不高深。”

    “哦,我還想說這是你的道觀。”

    對此李季蘭倒是沒說什麼,她自知在修道一事上沒有太盡心,不過,她倒是聽出了他們兩人之間隱隱有些暗遞情愫的意味。

    偏是在這樣的氛圍中,李騰空也一直挽著她的手不肯鬆開。

    走過乾淨的長廊,前方是一片靜謐的廂房,薛白貼心地為她們每人都做了安排,包括皎奴與眠兒也有各自的房間。

    “季蘭子住這裡吧。”薛白說罷,指向一間獨門獨戶的小院,道:“那裡還有一間大廂房,騰空子可以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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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    “我與季蘭子住。”李騰空道。

    薛白似乎愣了一下,又似乎沒太大反應,點點頭道:“也好,反正床褥都備好了。”

    “你住哪裡?”

    “哦,我住前院。”

    一場由薛白預謀以久的幽會就這般被李騰空迴避了過去。

    眾人各自回房,李季蘭還在疑惑著薛白到底是把誰派去北方了,她身邊也未見有少了誰。

    李騰空卻打量著這間廂房,見它佈置清雅,隱隱有暗香浮動。她走到香爐前抬手輕扇,把香氣引入鼻尖,確定那是她平素常點的白檀香,雖然遠不如紫藤香昂貴,但香氣寧靜雅緻,可清心、凝神。

    “他佈置得倒是用心。”她不由心想道,

    她再想到自己今日對他的抗拒與疏遠,把彼此的關係與驛館裡見到的那對露水夫妻相比較,她便覺得這對他而言有些不公平。

    平日在長安,還偶爾能找到機會抱一抱,如今好不容易出門踏青,倒是不理他了。

    揣了這些心事,李騰空不免難以入眠,待李季蘭睡下後又翻身而起,站在廊邊看著山中庭院的景緻。

    抬眼間,她意外地發現後方那個獨院裡透著些光亮。心有靈犀般的,她走上前,輕輕一推門,果然見到薛白正站在一棵桂樹下看風景。

    兩人什麼都沒說,他抬了抬手,她便上前,任他擁入懷中。因在山中,不虞被旁人撞見,她抱得特別緊,特別投入。

    他們是被山撮合的,每次感情的升溫不是在山頂,便是在山居。

    “今日怎總是不理我?”

    “我有些怕。”

    “我知道。”薛白道。

    他對李騰空其實是有些小心翼翼的,他不想在剛剛為她保住家人時與她更進一步,生怕她感到彼此的感情並不純粹。因為在他眼裡,她是一個很純粹的人。

    這種呵護般的對待,李騰空能夠感受到,所以她才會過來。

    “我從小就有些厭惡世俗,喜歡清淨,嗯,這裡我很喜歡。”

    “我也很喜歡……”

    薛白嘴裡那一個“你”字才說出來,已被李騰空有些冰涼的唇堵住。

    其後的一切便是自然而然的。

    雖然做的是最世俗之事,卻有種道法自然、隨心而為之感。

    山風,明月,桂樹飄香,遠處的蟲鳴更襯得夜色靜謐。之後有黃鶯出谷,婉轉而鳴。

    薛白很沉浸其中,像是做了個夢,卻分明不是夢,他感到自己像是進了一片清澈的小池,池中有蓮花朵朵盛開。

    他摘下一朵蓮花,放在鼻尖輕輕嗅著,芬芳馥郁,香遠益清,而掀起蓮葉,可以看到清波中有一段潔白的藕。

    採蓮女坐在船邊,濯著雙足,撥動著水花,哼著江南的小曲。

    那歌聲悠悠,讓人感到紅塵最好,又何必清心寡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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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綠塘搖灩接星津,軋軋蘭橈入白蘋。

    應為洛神波上襪,至今蓮蕊有香塵。

    ~~

    夜裡,李季蘭在睡夢中隱約聽到了呻吟聲,於是恍然夢到了在玉真公主的藏書上看到的種種畫面。

    連那香豔的詩句都在腦海泛著。

    “一夜雨狂雲哄,濃興不知宵永。露滴牡丹心,骨節酥熔難動。情重情重,都向華胥一夢。”

    李季蘭不由翻身,抱住了身旁的被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