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3章 緩兵之計(第2頁)
安慶宗聞言大為意外,以安祿山的權勢地位,他還從未遇到過這般情形,乍聞之下-->>
,自是十分不悅且排斥,當即親自出去查看。
見到楊光翽,他眉頭一擰,道:“好啊,原來是右相要排除異己,欺到我家來了!”
賈季鄰連忙上前,從袖子裡掏出幾份口供遞過去。
“安大郎誤會了,今日下官前來,實因貴府中的三名部曲搶佔民女、逞兇殺人,證據確鑿,大郎請過目……”
安慶宗當即為難起來,他地位雖高,但在長安其實算是質子,平素並未參與到什麼朝政與權術之事上。
楊光翽倒有些意外,沒想到安祿山那般狡黠之輩的兒子這麼軟弱可欺,遂一揮手,大喝道:“把人帶走,誰敢阻攔,一併拿下!”
他巴不得安慶宗阻攔,如此更能證明安氏父子貌似恭謹,實則跋扈……
“住手!”
忽然聽得這一聲喊,楊光翽正中下懷,接著他才意識到那聲音是從後面響起的,轉頭一看,竟見到來的是薛白。
他知薛白一向與安祿山不對付,還當是來了支援,然而,薛白大步上前,卻沒有站在他這一邊,反而道:“犯事的是安府的部曲,是私產,交給安大郎處置便是。”
安慶宗聞言舒了一口氣。
以他的為人,得知有部曲犯下惡事,本心裡並不願保庇,只是怕把人交出去會顯得東平郡王府太可欺。
薛白這一提議對他而言就很周到,既處置了作惡的部曲,還保住了郡王府的顏面。
“什麼?”
楊光翽此來並非為了伸張正義,而是要找到對付安祿山的把柄。聞言不由大急,還以為是薛白不知事態,當即想到一旁悄悄說話。
薛白卻只是轉頭淡淡掃了他一眼,道:“我已經說服右相了。”
這話聽在旁人眼裡,又是另一種觀感。換作旁人往往會說“這也是右相的命令”,薛白這句話的主語卻是他自己,把楊國忠置於次位,哪怕連安慶宗也能感受到他的強勢。
賈季鄰聞言,當即道:“如此,我等聽右相吩咐。”
說罷,他向安慶宗執禮道:“還請安大郎處置了惡僕之後,遣人告知下官一聲。”
“賈縣令放心。”
楊光翽沒想到最後是這樣的結果。
當然,他今日一開始也沒有想過要做什麼,拿人也是賈季鄰說要拿的,最後什麼也沒做成。總之是白跑一趟,倒像是成了薛白賣一個人情給安慶宗的工具。
……
“今日多謝薛郎了。”
待一應繁雜瑣事處置過後,安慶宗連忙請薛白到廳堂落座,道:“薛郎這份義氣,我一定銘記於心。”
“大郎不必如此,你我本就是好友。你娶了榮義郡主之後,我便更覺得你親近了。”
安慶宗有些不理解薛白後一句話是何意。
薛白於是問了一句,當是提醒,道:“大郎近來可見到殿下了?”
安慶宗反應了一下,才知問的是他的丈人、剛剛被立為太子的李琮。如此,他便明白薛白為何說彼此更親近了,因為雙方之間有了可以合作的理由,共同支持李琮。
連他也知道,李琮能夠登上太子之位,全然是薛白在其中出力。
他遂應道:“還未見到,你也知道,丈人他深居簡出,不像忠王那般好出風頭。”
薛白點點頭,道:“說到忠王,我聽聞過一些軼事。據說,李林甫也是不服忠王。曾暗令過你阿爺,以武力阻止忠王登基,可有此事?”
“沒有。”
安慶宗當即搖頭,因知若承認了便是大罪一樁。
薛白神情輕鬆,提醒道:“大郎,此事眾人皆知,瞞著有何益?今日無旁人,你我-->>
開誠佈公地談一場,如何?”
“薛郎但說無妨。”安慶宗話不多,唯恐失言。
“這些年朝中屢有你阿爺要造反的傳聞,他打算在忠王繼位時舉兵……這絕不是你我想看到的。”薛白隨手指了指堂中的幾樣擺設,感慨道:“長安多繁華啊,大郎與郡主神仙眷侶,何必捲入兵禍呢?”
安慶宗很小的時候在草原上過的是飢寒交迫、被人嘲笑的日子,後來到長安為質,見到了這繁華帝都,早已沉淪在其中,情願老死在這裡,聞言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
“有朝一日殿下登基,你阿爺反了,一邊是阿爺,一是丈人,你如何自處?”薛白語重心長,完全是為安慶宗好的語氣。
“想必,阿爺不會的吧?”
“會不會的,需我們勸他。”薛白道,“若讓我猜,他身邊勸他起兵造反的人只怕不會少。河北之地,積弊甚多,對朝廷多有怨氣,此事是真的,可暴力解決不了問題。”
“如何勸他?”安慶宗終於問道。
“先傳達誠意吧。”薛白道:“我不能代表殿下的態度,卻可以代為轉達。殿下希望讓你阿爺知道,只要他願意支持陛下、殿下,一直當大唐的忠臣,社稷不會辜負他。”
今日剛剛接洽,更實際的內容都沒說,但安慶宗能夠感受到薛白對安祿山的態度轉變,也是一部分朝臣的態度轉變,這讓他感到一切在變好。
待薛白走後,安慶宗迫不及待便展開書信,寫了封家書,以輕鬆的口吻表示“阿爺的小舅舅願意接納阿爺了”。
~~
京兆府獄。
吉溫睜開眼,於昏暗的環境中,看到的是熟悉的刑房。
他過去曾在這裡拷問了非常多的人,若是那些人有冤魂,可以把這裡填得滿滿的。偏到了如今,他卻在此長期受審。
獄卒們走路時,腰間掛著的鑰匙咣咣作響的聲音他非常熟悉,抬起頭往外看去,不一會兒,竟見到來的是楊國忠。
“唾壺?”
吉溫眼中綻出驚喜之色,咂吧著嘴,努力啐出一口痰來,便要往唾壺吐去。
“給我咽回去!”
楊國忠一看就知這雞舌瘟想要做什麼,勃然大怒,抬起手喝道:“你敢吐,我把你的舌頭拔下來!”
吉溫心寒了,還是老老實實把口水嚥下,嘴裡“咕嚕”了一聲。
這就是宰相的威風,楊國忠如今已不是唾壺了,但不知他以宰相之尊,為何還到這牢裡來?
“我想不通。”楊國忠道,“你對安祿山很忠心?審了這麼久,你都不肯攀咬他?”
吉溫笑了,牽動臉上的傷疤,疼得他直咧嘴。
“嘶……我不傻,就你想栽贓給安府君那些大罪,我若是認了,不僅是我死,我全族都要遭殃。我以前就是辦這等事的,如何能不懂?”
楊國忠心裡暗罵楊光翽真是個廢物,連這麼簡單的道理都不知道。
他面上卻不示弱,笑問道:“你就捱得住刑?”
“楊釗,你的人不行,刑訊的功夫太差了。”吉溫其實受刑時屁滾尿流,此時卻顯得很硬氣,“刑具到了他們手裡,就像撓癢癢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