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0章 同宗(第3頁)
“還是我不曾識得的女子,花香混著香線的氣味。”
“知你鼻子靈。”薛白道,“但不是你想的那般,是公事。”
“好吧。”顏嫣顯然是有話要說的,顧左右而言他了幾句之後,突然拋出了正題,道:“夫君納了騰空子吧?”
薛白一訝,正待開口,餘光瞥向屋門外,發現青嵐也在,甚至於李季蘭、皎奴、眠兒都躲在那兒偷聽。
這反倒給了他一個不作答的藉口,他遂擺手,起身往外走去。
“不與你們鬧了,騰空子是女冠。”
“郎君害羞了?”
青嵐這般小聲問了一句,幾個女子便笑話起薛白來。
薛白任由她們笑話,獨自避到一間小庭院中,自在月光下踱著步,考慮著。
他信得過李騰空,已決定把自己的想法說與她知。既然要冒充皇孫,也該漸漸地讓一部分可信的人知曉他的“身份”。
這不是太大的難題,只是未免薄情寡義,許是會傷到她的心。他自詡是一個為了權力不擇手段的小人,心中遂一直在說根本不必為這些兒女情長的小事糾結。
考慮妥當,穿過月亮門,恰見前方一襲倩影。
李騰空今夜沒有拿拂塵,持的是一柄團扇,許是天氣太熱了,正在納涼。
“薛郎?你怎在此?”
薛白本以為她是刻意在等自己,可見她神態平靜,一派恬淡自若的神情,不像是裝的,該真是巧遇。他不免暗忖自己又自作多情了。
“乘涼,想些公務……蚊子有些多。”
“多嗎?”李騰空道:“我還奇怪夜裡沒有蚊子,許是都去咬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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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到後來,她莞爾一笑,相比平時格外甜美。也許是因為月光照在人身上有些朦朦朧朧,讓薛白恍了神,不如平時清醒,才會這般覺得。
“被你說中了。”
他拉起袖子,伸出胳膊,給李騰空看他被咬出的滿手臂的蚊子包。她略略猶豫,自然而然地牽過他的手,湊近了看著,幸災樂禍地笑起來。
“還真是,別動,我有蘆薈汁,給你抹。”
李騰空從袖子裡拿出一個小瓷瓶,用手指沾著蘆薈汁抹在薛白的皮膚上,她的手指冰涼涼的。
兩人離得很近,他目光看去,她臉上的肌膚像是剛剝出來的蛋白一樣光滑晶瑩,睫毛微微上翹,眼神專注。
許是察覺到他的注視了,她一瞬間低眸閃躲,很快又裝作認真抹藥的樣子。
“我有話與你說。”薛白道。
“嗯。”李騰空表示自己聽著。
“是很隱秘之事,須換一個去處。”
“嗯?那個……不妥吧?”
“真是很隱秘之事。”
李騰空咬了咬唇,道:“那去連理峰嗎?在山頭說話,沒旁人能聽到。”
不愧是道士,她總是喜歡坐在山頭說話,在首陽山、華山皆是如此。或者反過來,因總與他在山頂相擁,她才喜歡到山頭。
薛白抬頭看去,道:“那也好,就是蚊子有些多。”
連理峰就在虢國夫人別業旁,也不高。兩人趁夜上山,難免有了許多肢體上的接觸,待到了山頂,順理成章地相倚而坐在一塊大石上。
四野無人,萬籟俱寂。唯有到了這樣的情境,李騰空才敢拋開世俗的束縛,倚在薛白懷裡。
“今日我見了你阿兄。”
說到李岫,薛白只留給李岫半個時辰談話,卻與李騰空徹夜登山。
他略略沉吟之後,道:“我與你阿兄說了我的身世。”
“你的身世?”
薛白有些說不出口,但操縱權柄之人往往有著極厚的臉皮。
“你家是宗室遠支,算輩分,你阿爺是聖人的族叔。如此算來,你比我長兩輩。”
李騰空愣了一下,一雙亮晶晶的眸子盯著薛白,訝道:“怎麼會?你方才是把我阿爺與聖人放在一起排輩,那你是?”
“嗯。”
“不可能的,除非你是……三庶人案?”
“嗯。”
“真的?”
薛白沒有立即回答。
除了杜妗,他沒有與任何人說他是要冒充皇孫,哪怕是杜媗都以為他真是皇孫。
他方才分明想了很久,認為作為不擇手段、冷酷無情的政客,此時便該堅決地告訴李騰空他就是皇孫,如此她可能會很傷心,但對他的前途大有好處。
往後,當他要證明身份時,這段揮慧劍斬情絲的過往就能成為他的佐證之一。
到時候他的支持者們便可以說“殿下之所以不娶李十七娘,正是因這身份使然”,而李騰空亦成為一個有利的證人。
倒不是為了踐踏她的感情為他的野心鋪路,而是彼此若在一起會成為他的把柄,倘若以實情相告又會增加風險,只好讓她暫且傷心,等到他掌握了絕對的權力,沒有人能再反對他,他自可給她一個交代……
但此時此刻,面對李騰空那一雙滿懷情意的眼睛,薛白精心編織好的謊言竟是說不出來了。
他與她對視了許久,終於,揚起嘴角,顯出一個坦蕩而輕鬆的笑容。
“假的。”
罷了,沒能做到徹底的冷酷無情,萬一哪天事敗在李騰空口風不密,薛白也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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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已有了太多的算計,不想對身邊最親密的人也繼續算計。
接著,薛白帶著歉意,解釋道:“雖然是假的,可我眼下依舊不能迎你入門……”
話沒有說完,一雙柔軟的唇已封住了他的嘴。
他感到一陣溫暖,不由自主地摟住了李騰空。
“……”
許久,兩人分開了片刻。
“小仙,我不是好人,太多野心了。”
“我知道,我知你說出那個‘假的’是有多信任我。”
李騰空語罷,再次吻住了薛白。
之後,她想起來,補充了一句“我值得你相信”,又繼續貼上去。
至於薛白納不納她為妾?她既已不小心丟失了成為他妻子的機會,豈還在意這些?
她勘破紅塵,又墜回紅塵,在意的是他這個人而已。
月光的照耀下,連理峰上的兩人衣袂飄飄,彷彿草木連生,成了一株連理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