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誕的表哥 作品

第375章 人固有一死(第2頁)

    “有證據嗎?”

    “會有的。”

    元載沉吟著,小聲道:“我信你的判斷,但楊國忠行事無魄力,必不敢以此事對安祿山發難。”

    “為何?他們不是政敵嗎?”

    “丈人死於刺殺,楊國忠擺不平的,貿然出面,只會被安祿山反咬一口。”元載沉吟道:“我們該去找東宮。”

    王韞秀愣了一下。

    “朝中官員眼中只有自身權力,靠不住的。真遇到了事,唯有丈人與太子的情誼還可以依靠。”元載嘆道:“我們去請東宮出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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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於他而言,這是最好的主意。既合了楊國忠想自保又想挑唆安祿山與太子的心思;雖說是以情誼逼迫東宮,他卻也可藉機去接觸太子,留些情面,也留條後路;同時,還滿足了助王韞秀追究到底的願望。可謂是一舉三得。

    然而,王韞秀聞言,卻不像往常那樣立即答應,而是稍有個回眸的動作。

    元載極是敏銳,當即轉向方才她走出來的黑暗處看了一眼,朗聲道:“薛郎,你在那裡嗎?出來吧。”

    管崇嗣正走在他們身後,聞言撓了撓頭,上前用巨大的身體擋住元載的視線,想說些什麼。

    元載卻已篤定薛白就在那裡,拉過王韞秀的手,道:“我信得過你,知你們不是私會,想必是談了丈人之事,而你們也該信得過我。”

    “並非不信元郎,你是我夫婿。”

    說話間,薛白從黑暗中走了出來,腳步踩在落葉上沙沙作響。

    “公輔方才與楊光翽達成默契了?任楊國忠平息事態,請東宮出面主張追查此案。”

    “我是說,楊國忠軟弱,我們只好請求東宮。”

    這兩句話結果相同,給人的感受卻天差地別。

    薛白只是敲打一下元載而已,道:“是我小人之心,失言了。我認為行刺王節帥之主謀,必是安祿山,方才那名俘虜或可為人證。”

    “他未必會招供啊,這些兇徒完全扮作了南詔蠻夷。貿然指證安祿山,恐讓聖人不喜。”元載先是提出了顧慮,又道:“但我可勸太子出面,到時薛郎可試試審問那俘虜。”

    “好。”

    薛白很快就接受了元載的提議。

    回程的路上,元載思忖著薛白的態度,卻還是有些疑惑,遂向王韞秀問道:“你與薛白都聊了些什麼?”

    “他準備對安祿山發難了,這也是阿爺的……遺願。”

    元載停下腳步,沒有把王韞秀帶回無頭屍體旁,還體貼地把身上的披風給王韞秀披上。夏日雖熱,夜裡的山林卻很涼。

    王韞秀也顯得異常冷靜,緩緩道:“當年討伐契丹,阿爺親眼看到安祿山擁兵自重。此番他病重,最放心不下的是萬一河東落入安祿山之手,因此務必要覲見聖人。”

    元載嘆息道:“我們明知道聖人不會見他的,我真後悔將他帶出長安城。”

    “薛郎說,南詔不可能有實力、有膽量派人刺殺阿爺,唯有安祿山。”王韞秀道,“我們得向聖人證明此事。”

    這些,元載都能想到,倒不必她再重複一遍,他遂嘆道:“難題就在如何證明啊,你與薛白可具體聊到了?”

    “沒有。”

    元載覺得不對,他與楊光翽聊了同樣的時間,所談內容遠不止這些,又問道:“你們方才聊了那麼久,未聊到具體如何做?”

    王韞秀微微一滯,抬頭,目視著他,道:“你是疑我與他有染?”

    “不是。”元載很確定這不可能,王韞秀不是那等人,更不會在阿爺死時與人談情說愛。

    但,正是因為確定這點,他愈發認為還有一些事情瞞著他。

    “你信我便好。”王韞秀道,“我心很亂,我不想停下來,怕一停下我會哭出來,走吧,帶阿爺回去。”

    元載回頭看了管崇嗣一眼,想到一事。他前陣子出城迎接王忠嗣,在驛館留宿,就是被管崇嗣灌得酩酊大醉,如今想來,十分可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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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薛白回了華清宮,第一時間覲見了李隆基,稟報了自己的所見所聞。

    他是直臣,素來都是實話實說,因此,當李隆基問他對此事的看法,他明確地表達了對安祿山的懷疑。

    李隆基知他們互相嫌惡,不以-->>
                                         
為意。

    如今的朝堂上,東宮、楊國忠、安祿山三方勢力水火不容,這位皇帝大概是知曉的,可無妨,三足鼎立是最穩當的,穩當的朝局才可架起天寶盛世。

    “朕只看證據,休再妄加猜測了。朕問你,那具無頭屍體真是阿訓的?”

    薛白正侃侃而談,微言一愣,喃喃了一聲“阿訓”才反應過來,應道:“是王節帥的。”

    李隆基微微一嘆,揮手道:“去吧。”

    今日沒有牌局,薛白退出華清宮,一路到了楊玉瑤的別業。

    遠遠地,有婢女看到他,連忙轉身往內跑去,一邊喊道:“郎君回來了。”

    自從長安的虢國夫人府起火,楊玉瑤住在薛白宅中,她的奴婢們也將薛白當主人。總之,結義姐弟情分愈深,旁人不知,還當他們是親姐弟。

    此時迎了薛白,楊玉瑤便不滿道:“本是想熬一熬你,你倒好,直接不見了兩天。”

    她說著,忽從薛白眉宇間察覺他有一絲不悅之色,遂嬌嗔著問道:“怎的?不讓你與我們一群女子待在一處,生氣了?”

    “沒有。”薛白笑道:“那瑤娘下次可否通融?”

    楊玉瑤便知他是生旁人的氣,與她無關,關切道:“一宿沒睡吧?眼睛都紅了,哪怕我願通融,你豈還通融得了?快吃些東西。”

    “還有件事。”薛白道:“王忠嗣府上有一個當年從教坊贖出來的伶人,該是名叫張四娘,是他最寵的妾室。請瑤娘派人將她帶到驪山吧,除了王韞秀,莫讓旁人知道是誰派人去的。”

    “為何?”

    “有話問她。”

    “好,我來辦。你吃過東西,到溫泉裡洗了這一身泥,好好睡一覺。”

    待薛白浸入池子,舒服地嘆了一口氣。

    他很疲憊,但目光看去,隔著屏風能看到楊玉瑤、顏嫣、青嵐、李騰空、李季蘭等人在另一邊說笑,透過紗,隱隱能看到她們衣著清涼,光著腳在池邊走動。

    因此情形,他不免又精神了起來,此時腦子裡卻有些別的事情在想。

    沐浴後準備回屋睡覺,卻又聽得屏風那邊嘰嘰喳喳,她們正小聲地在說些什麼。

    “你過去,怕什麼。”

    “那我帶你過去……”

    薛白轉頭一看,見顏嫣與李騰空牽著手走來。

    “誒,夫君,有件事我與騰空子說定了。”

    “嗯?哦,好。”

    “你要睡會吧?我送你過去,騰空子,和我們一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