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誕的表哥 作品

第369章 瘦死的駱駝(第2頁)

    “不能。”薛白道,“但能讓我知道,你到底有多少作用。”

    李岫愣了愣,又飲了一杯酒,沉吟道:“你想要什麼?”

    “關於諸鎮節度使。”薛白道,“-->>
                                         
我要儘可能地瞭解他們,麾下有多少將領、多少糧草,到底是什麼立場,接下來是何去何從。”

    眼下,安祿山對河東、安思順對朔方都虎視眈眈。而他一箇中書舍人並無權力插手這些事,李岫能起到多少作用不太好說,但右相府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想必會有些幫助。

    “你為何關心這些?”李岫忽然問道。

    薛白道:“我心憂社稷。”

    李岫盯著他,眼神中漸漸帶著打量之意。

    薛白察覺到了這目光,道:“怎麼?不信嗎?”

    “信。”

    李岫猶豫著,幾次開口欲言,末了,低聲道:“阿爺與我說過你的身份……”

    薛白正用筷子夾起了一枚鴿子蛋,聞言心念一動,暗忖李林甫果然是與李岫說了。

    當時,李林甫假裝痴呆,試探了他。而他也順水推舟,故意依著皇孫李倩的立場來應對,為的就是讓李林甫捉摸不透,心生猜疑。

    這也是他願意救李岫的原因之一,他想知道李岫又知道多少。

    圓圓的鴿子蛋被夾著,穩穩當當被薛白放入口中,他淡定自若地嚼著,待將它完全嚥了下去,方才問道:“我有何身份?”

    李岫揣著酒杯,略低下目光,避開薛白的直視。腦子裡回想起李林甫病重時說過的那些話。

    “為父懷疑薛白是廢太子李瑛留下的兒子,可想不起來當年情形是如何。”

    說完這些,過了一會,李林甫又喃喃道:“就連為何會有這樣的懷疑,為父都不記得了……你去給調幾卷文書來。”

    當時,李岫只當阿爺是病糊塗了,胡言亂語的,但今日薛白的幾個問題,鬼使神差地,讓他忽然想起了此事。

    院子裡安靜下來。

    李騰空不好吃,放下筷子,捧起杯子飲了溫水,道:“阿兄,你該信他,若有甚想說的,便與他說了吧。”

    “女大不中留啊。”

    李岫嘆息了一句,緩緩道:“我亦不知你有什麼身份。但,阿爺臨終前到華清宮去面聖,當時帶了幾份卷宗,好像是有關你身世的吧?”

    薛白並不怕這些卷宗能揭穿什麼,因為他本就不是皇孫李倩,但這些卷宗顯然對他冒充皇孫是極為有用的。

    早在他在右相府看到它們之時,就覬覦已久了。

    他不動聲色,問道:“是想去沾染聖人元氣的那次?”

    “是。”

    “那如今還在你們驪山的別業?”

    “不在別業。”李岫道,“當時我阿爺到了驪山,直接便進華清宮覲見了。所攜之物,過望仙橋時,我放在了旁邊的逍遙殿。”

    薛白點頭記下,意識到李岫於他的作用,不僅是能為他參謀邊鎮節度使官位之爭,往後謀朝篡位也是極重要的一環。

    他雖承諾過會保李家無辜之人,但方式也有很多,比如讓李岫流放到別的地方,或是派人保護其到振州。眼下則決定該更多地施恩,收服人心。

    然而,才想到這裡,大理寺已派人來帶李岫回牢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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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書門下省。

    楊齊宣終於養好了傷,重新回衙門視事。

    他把自己拾掇得很體面,恢復了重臣的風儀,可惜斷掉的牙齒已長不出來,遂決定儘量少說話。

    步入前庭,他先探頭探腦地四下一看,尋找著薛白的身影,又擔心真的遇到。

    “看什麼?”

    有人在他肩上一拍,一股口臭味傳來,不用回頭看就知是吉溫。

    “放心吧,薛白已有兩三日不曾來視事了。”吉溫譏笑道,“據說是他得了哥-->>
                                         
奴的女兒,想必是醉死在溫柔鄉里了。”

    楊齊宣最關心此事,自然是知曉的。

    他派人盯著了,薛白是親手把李騰空抱回去的。還有李季蘭,說是暫住在和政郡主府,其實那天跟著薛白回家後就再沒出來過。

    此時再看吉溫臉上的淫笑,楊齊宣只覺一陣心痛。

    “看你這樣子。”吉溫道,“男兒大丈夫,何患無妻?與你說一樁正事。”

    說著,他攬著楊齊宣的脖子,湊近了,與他交頭接耳地說話。

    “這次,薛白犯了諸多大罪,我們身為諫議大夫,自當彈劾他。”

    “可他倚仗著徵南詔的功勞,聖人只怕不會輕易動他吧。”

    “簡單。”吉溫道,“把哥奴的新墳挖開看看,只要那紫金朝服還在,那便是欺君大罪。”

    “這……”

    吉溫道:“這般與你說吧,李獻忠是李林甫的義子,叛逃了,可見李林甫必是謀逆,薛白包庇李林甫,亦是謀逆。”

    楊齊宣有些擔心,但並不是顧及到與李林甫多年的翁婿之情,而是害怕薛白,他道:“如此,真就擺明陣仗與薛白鬥了。”

    “他當眾打了你,你還有退路嗎?”

    楊齊宣一想也是,道:“薛白謀逆?對,他一定是謀逆,才敢當眾毆打官長。”

    思路既有了,他又身為諫議大夫,回到官廨便奮筆疾書,寫了一封彈劾薛白的奏書。

    吹乾墨跡,他很快又感到了為難,如今的宰相,楊國忠、陳希烈都不願多生事端,這奏書寫了,又如何能遞得上去。

    然而,中午時分,吉溫又到了他的官廨,問他要了奏書,滿意地點了點頭。

    楊齊宣不由好奇,便問出了他的疑惑。

    吉溫遂笑了笑,道:“你忘了,同中書門下平章事的,可不僅楊國忠、陳希烈二人。還有一人,甚至是薛白一手扶上來的。”

    楊齊宣一愣,驚訝道:“他?他也站到我們這一邊了?”

    吉溫拍了拍他的肩,道:“府君的實力,遠比你預想中要強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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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薛白打算暫時把手裡的諸多事務放一放,出城去接顏真卿一趟。

    顏真卿已是第二次到隴右,且一待就是一年多,乃因吐蕃有個蘇毗部想要叛吐蕃歸附大唐。

    此事,在南詔之戰前就有眉目。如今南詔之戰已打完了,蘇毗卻還未有大動作,但不知進展如何。

    這等機密之事,連薛白也不甚清楚,唯有私下裡與顏真卿談了。

    薛白這次帶回了那吐蕃公主娜蘭貞,便是想著,有這樣一個俘虜在手,或許能幫到顏真卿。

    這日,他出門前便交代杜妗把娜蘭貞帶到薛宅,等他與顏真卿聊過之後隨時可以見。之後他翻身上馬,正要出門,迎面卻遇到一隊差役過來。

    “薛舍人,還請隨我們往大理寺走一趟,寺卿想問你幾句話。”

    “何事?”

    “例行公事罷了,不打緊。”

    薛白大抵能猜到原因,眼看天色還早,顏真卿不會那麼早就到。遂點點頭,隨著往大理寺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