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誕的表哥 作品

第361章 宰相肚裡能撐船(第3頁)

    鮮于仲通押著閣羅鳳回朝獻俘,新任的劍南節度使李宓於是擺開陣仗,出城相送。

    薛白-->>
                                         
回頭看去,發現在這次南征中結識的許多將領都留在了劍南,還有很多留在了更遠的雲南。

    他相信還有再見的一天。

    出城十里,送行的隊伍停了下來。鮮于仲通帶隊走在前方,薛白則故意落在最後。

    “薛郎。”

    忽聽得一聲喚,回頭看去,兩道塵煙由遠及近,又是嚴武、高適。方才鮮于仲通在,二人不敢太近前,此時才敢單獨來送薛白。

    嚴武從袖子裡掏了一柄匕首遞了過去,道:“薛郎於我有知遇之恩,往後但有用到我的地方,任憑驅使。”

    “好。”

    薛白不與他客氣,接過了匕首,晃了晃,收入行囊。

    高適爽朗大笑道:“我與嚴季鷹不同,我與薛郎是摯友,沒有這些虛禮,今日就是來給友人送行。”

    “高三十五郎小氣。”薛白莞爾道。

    他這人醉心權力,其實還是更想要那種“任憑驅使”的表態。

    可惜,高適比嚴武要浪漫得多,沒有那麼多功利的心思,聽了“小氣”的評價,想了想,道:“那我贈薛郎一首詩吧。”

    “好!”

    說是要贈薛白,高適詩意上來,目光卻是望向了更北方,喃喃道:“這詩,便名為《從王節帥徵南詔》。”

    嚴武聽了,臉色頓時嚴肅。

    他們對薛白是義氣,對王忠嗣則是敬佩且擔憂。

    風吹過官道上的沙塵,高適的聲音沉鬱,開口吟了出來。

    “聖人赫斯怒,詔伐西南戎。肅穆廟堂上,深沉節制雄……”

    薛白並不喜歡這詩的開頭,覺得高適世故了,不如以往敢言。但聽著這詩,漸漸卻陷入了回憶中。

    “鼓行天海外,轉戰蠻夷中。梯巘近高鳥,穿林經毒蟲……”

    那一路南下之時很痛苦,死了很多人,但腦子裡其實是麻木的,沒有想太多,更沒什麼好抒情的。反而是事情過去之後,再聽高適以詩敘述出來,才忽然感到一起經歷了那麼多的同袍無比珍貴。

    “餉道忽已遠,懸軍垂欲窮。野食掘田鼠,晡餐兼僰僮……”

    除了開頭幾句,整首詩沒有太多的歌功頌德,多數的筆墨都是描述了行軍時的艱辛。

    高適似乎想借此,乞求朝廷放過王忠嗣。

    “臨事恥苟免,履危能飭躬。將星獨照耀,邊色何溟濛……”

    他吟到後來,臉上浮出了驕傲又悲哀的神色,末了,一詩念罷,向薛白深深一揖,卻是再無一言。他想說的都在詩裡了,為將帥者的壯志、艱難、榮耀。

    薛白聽懂了高適的心意,鄭重點了點頭,扯過韁繩,驅馬便走。

    高適在懇請他再保一保王忠嗣。這份請託,與王忠嗣的政治立場沒有一絲一毫的關係,純粹是出於軍中袍澤的情誼。

    而這軍中袍澤之情,有時比官場上的功利心要有用一萬倍。

    “歸來長安道,召見甘泉宮。”

    薛白揣著從南詔帶回的無形收穫,策馬于歸還長安的路上……

    ~~

    長安。

    宣陽坊,楊國忠宅。

    裴柔肚子已高高隆起,楊國忠每次見了,竟是不怒反喜,既說是夫妻二人感情深厚,又說楊家添了丁往後必將愈發興旺。

    由此,坊間便流傳出了一句俗語,叫“宰相肚裡能撐船”,似乎是薛白宅中一個奴婢先說的,還說薛白早就料到了楊宅的醜事,才會留下這般評價,傳得神乎其神。

    楊國忠也不在意,這日又納了幾個美姬,試著讓她們坐在他肚子上撐船。

    他正開心,門外響起了-->>
                                         
通傳聲。

    “阿郎,有拜帖,是位宗室,隴西郡公李齊物。”

    “李齊物?”楊國忠想了想,道:“是宅子失火,燒到了三姨子家的那個?”

    “是。”

    “賠了嗎?”

    “這……應該是賠了。”

    楊國忠卻是先從袖子裡掏出一本小冊子看起來。

    坐在他肚子上的美姬見了,不由捂嘴一笑,嬌嗔道:“右相你如何在家中歡好,袖子裡還藏著這個,就這麼盡心國務嗎?”

    “哈哈哈!”楊國忠大笑,揮了揮手裡的冊子,道:“此物可不一般啊,我要坐穩相位,還得靠它。”

    “這麼一本小冊子。”

    “這你就不懂了,世人有火氣,得像你我現在一般,有一個去處洩了火。”

    “嘁,右相慣會羞人。”

    楊國忠又是一陣大笑,眯眼看著冊子,嘴裡喃喃道:“李齊物……找到了!這個索鬥雞,真是……”

    他這才吩咐,喚李齊物過來。

    “我的宅院起火,連累到了右相,這是我給右相的賠禮。”李齊物遞上了一份禮單,道:“請右相過目。”

    “直說吧,你想謀什麼官?”楊國忠是直爽人,開門見山便問道。

    李齊物略略一頓,眼光閃爍,緩緩道:“我前些年被貶為竟陵郡守,如今任期已滿,想補闕一任……將作監。”

    楊國忠悠悠道:“將作監?那可還沒有出闕呢。”

    如今的將作監正是李岫。

    “馬上就出闕了。”李齊物道:“我想著,李岫該守孝吧?”

    “奪情了,這是聖人對李家的恩典。”

    李齊物於是露出了勉強的表情,疑惑道:“我聽聞,朔方的李獻忠叛了,此人似乎是李林甫的義子吧?”

    楊國忠聞言,手指拈著鬍鬚的尾端輕輕摸著,含笑不答。

    近來,他見了許多被李林甫打壓排擠的官員,以此來鞏固他的權力。

    不同於他楊國忠的“宰相肚裡能撐船”,連妻子“夢中懷孕”都能欣然接受。李林甫卻是氣量極其狹窄,得罪人無數,楊國忠自問沒本事能像李林甫一樣壓得住。

    他只能疏導。

    如此,便有一個不得不處置的問題——天下對李林甫積怨已久,必須報復李林甫。

    但從哪裡下手呢?

    ~~

    這日,李齊物走後,苗晉卿匆匆趕來,稟報道:“右相,查出來了,確是左相從中書門下遞了條子,讓下官誤以為是右相要調回薛白。”

    “這還要你查?!”楊國忠叱道:“本相有腦子一想就明白的事,你查這許多天才查到?”

    “下官,下官還打聽到一件事。”

    苗晉卿假意抹了抹汗,其實並不害怕楊國忠,偷眼一瞥,方才道:“左相近來,常與楊齊宣私下見面,似在商議對付右相你。”

    “楊齊宣?”

    楊國忠想了想,一拍膝蓋,拿起毛筆,在李林甫留下的那個小冊子上翻了一頁,寫下了一個名字。

    苗晉卿目光看去,很快就認出了這冊子,心中不由疑惑,唾壺到底是怎麼把索鬥雞的冊子都拿到手了?看來,李家人心都不齊,大禍臨頭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