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誕的表哥 作品

第301章 獻策(第3頁)

    他咳嗽了幾聲,吩咐李岫去將各部官員們召來。

    出乎他意料的是,是日,陳希烈、楊國忠卻是不來。

    陳希烈派來隨從很著急地說,左相是才出門就被舉子堵住了;楊國忠則是被聖人召進宮了,另外,還特意遣人來偷偷提醒,聖人今日還召了哥舒翰、安祿山、阿布思。

    李林甫氣得又咳了幾聲,罵這兩個牆頭草見識短鄙。

    但對於聖人召見三個邊將,他並不意外。

    “聖人還是想打南詔啊,一輩子開疆擴土,豈能受得了這等羞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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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聖人批覆張垍的奏章就能看出來,連薛白都赦免遷官了,可見聖人絕不容南詔之叛,閣羅鳳必會如小勃律王一般,被押到長安城,跪倒在聖人腳邊。”

    興慶宮門前,楊國忠喋喋不休,湊近哥舒翰,又道:“那右相是否估錯了聖人的心意?”

    “聖人想打南詔,與右相發榜公告閣羅鳳的請罪書,此事並無衝突。”哥舒翰道:“比如,閣羅鳳雖不是有意要叛,但大唐還是要橫掃南詔。”

    “這倒是……有道理。”

    楊國忠於是明白李林甫為什麼要那麼做,一方面應對張垍、薛白等人的攻勢,另一方面,維護右相威望的同時,維護的也是聖人的面子。

    不是怕南詔,怕的是丟面子。

    “那就差一個高仙芝了。”楊國忠喃喃自語道。

    哥舒翰聽了,不由想到右相絕不會那麼簡單就被張垍、薛白打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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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右相府門外,薛白等到了快傍晚,李林甫也沒見他。

    他不由在想,長安城輿情都這麼激烈了,李林甫這次卻還很鎮定,底氣在何處?

    應該不止在於顧全了李隆基的面子與心意。

    於是,等薛白轉回家中,拿出南詔的地圖來看,思忖了許久,到最後,青嵐端上火燭放在地圖上方,照亮了南詔西北方向,薛白忽然恍然大悟。

    之前小勃律國也是叛唐歸吐蕃,倚仗的是離大唐遠而吐蕃會保護它,李隆基忍不了,於是高仙芝千里奔襲。這次李隆基同樣忍不了,但要打南詔,必須考慮吐蕃。

    如果唐軍攻到太和城,而吐蕃出兵支援南詔,這一仗必然艱難。

    既然吐蕃大臣梅色想要除掉尺帶珠丹政變,唐軍更好的辦法該是暫時隱忍,等到吐蕃生變,一舉攻下南詔。

    故而,哥舒翰還能心態沉穩,李林甫還很有底氣,因他們已有把握能夠說服李隆基。

    這設想其實很好。

    就像李林甫認為用胡人鎮守邊關,設想也不錯,幾個邊鎮都能看到效果;也像李林甫命張虔陀打壓南詔,築城收質,設想也不錯。

    李林甫做事,從來都是輸在心胸狹窄,手底下忠心可用、文武雙全的人才不多,不是胡人就是庸才。

    “只需給張垍出一個更-->>
                                         
好的主意。”薛白思忖著,心道:“激化吐蕃內訌、離間吐蕃與南詔、更迅捷地平定南詔……”

    想到這裡,他看了看天色,不管暮鼓將近,當即騎馬趕去寧親公主府,望與張垍更早地商定出一個濟時之策。

    他認為事已快要成了,至少他們很快就能拉攏哥舒翰。

    才到公主府,卻正見張垍匆匆而出。

    “駙馬。”

    張垍回過頭來,眼神中帶著些喜色。

    薛白策馬上前,問道:“駙馬這是?”

    “入宮。”張垍低聲道:“事快要成了,哥舒翰與雜胡在宮中發生了口角。”

    “如此……”

    “待我拜相,必讓你大展其才。”

    此時無暇多言,張垍拍了拍薛白的背,給了一個讚賞的目光,迅速驅馬入宮。

    薛白卻不馬上離開,而是悄悄遞了一粒小金珠子給送張垍出門的親信隨從。

    “發生了何事?”

    “薛郎這太……”

    “收著,無妨的。我與張駙馬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你也看到了,他方才不及與我講,但這是關鍵時節。”

    “是,薛郎也識得晉國公主的駙馬吧?”

    “曾與崔駙馬在虢國夫人宴上見過,他詩寫得好。”

    “聖人知道哥舒翰與安祿山兄弟一向不和睦,今日讓崔駙馬先在池亭接待他們,讓他們和解之後再覲見議事。結果倒好,反倒更不和睦了……”

    具體詳情,這小廝也說不清,說了個大概。

    先是駙馬崔惠童取了鹿血讓這些胡人邊鎮們共飲,安祿山也識趣,說大家都是胡人,該相親相愛。

    畢竟是在宮裡,哥舒翰也很識趣,說了一句諺語“狐向窟嗥不祥”,意思是同類相殘往往後果不好,大家以後就相親相愛吧。

    但不知安祿山是沒學識,還是故意的,說哥舒翰還罵他是“胡”,當著崔惠童的面,大罵哥舒翰突厥。

    等聖人趕到,見氣氛不佳,遂把張垍也招了過去。

    至少,張垍得到的消息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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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興慶宮。

    李隆基原本是希望兩個邊鎮節度使能對南詔之事一起給個看法,但等御駕到了池亭,見哥舒翰、安祿山還是鬧得彼此不愉快,他也不生氣。

    “連朕也不能使你二人和睦不成?好吧,今日先議國事。”

    此事之所以現在問他們,倒也與薛白回長安後攪得輿情沸騰有關。

    既不能聽哥舒翰、安祿山齊心協力為國謀劃,聽聽他們爭吵也好。

    李隆基遂在御榻上坐下,道:“你等皆是邊鎮節度,恰都在長安,談談對南詔之事如何看待?”

    哥舒翰當即執禮,道:“陛下,可否容臣單獨稟奏?”

    李隆基看了高力士一眼。

    因就在不久前,他得到稟報,薛白回長安第一件事就是跑去哥舒翰家中當說客。

    只要能讓他重振威風,他倒不介意聽聽那些“直面南詔之叛”的臣子能出什麼樣的主意。

    “允。”

    哥舒翰遂小步上前,低聲說起來。

    “臣以為,閣羅鳳敢拂聖人天威,必誅之,然大唐一旦徵南詔,難保吐蕃不會出兵支援,聖人何不稍待?假以時日,吐蕃必有內亂。右相之所以暫容閣羅鳳巧言令色,實以大局為重……”

    李隆基聽了,知曉李林甫這是老成謀國之論。

    如此說來,前兩日薛白在長安市井上,揭破南詔所謂“張虔陀私通閣羅鳳之妻”的藉口,其實是誤事之舉,壞了大唐的天威-->>
                                         


    雖然南詔叛了,還攻下姚州,但十餘年的宰相,用的還算是順手的。

    聽過此策,再看向安祿山,李隆基忽然覺得他的建議就沒什麼好聽的了,反正這胡兒一向最害怕李林甫,無非還是向著李林甫說話。

    “胡兒,你說呢?”

    “胡兒也想私下稟呈陛下。”

    “哈?非得學人。”李隆基不由好笑,道:“準了,上前來。”

    安祿山大喜,捧著大肚子上前,一副推心置腹的模樣。

    “小勃律王都到長安跳舞了,閣羅鳳還敢反陛下,氣煞了胡兒。該儘快誅之,才彰我大唐天威,否則往後西域小國有樣學樣,全都叛啦。”

    “問的就是如何儘快誅之。”

    “陛下當然該派王忠嗣去平定吐蕃。”安祿山脫口而出道:“王節帥滅突厥,乃大唐第一名將,攻石堡城不去,攻南詔還能不去嗎?”

    一句話,李隆基目光便凝住了。

    有一瞬間,他甚至有了一個極荒唐的想法——這滿朝爭來爭去,倒不如一個胡兒更適合當宰相,知朕心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