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誕的表哥 作品

第296章 人間薛公子(第3頁)

    也只有他,能讓薛白做這些雜事,以往都是薛白給別人講故事。

    “我們登華山時,山腳有個女冠宮觀,你可見了?”

    “是。”

    “有女冠始終盯著你看,你自是見了。”李白促狹道。

    薛白道:“觀主也盯著太白兄看。”

    李白一生軟飯吃得多了,習以為常,侃侃道:“那觀名‘仙宮觀’,也稱‘仙姑觀’,乃是金仙公主修真之地。”

    “金仙公主……”

    “玉真公主的姐姐,她們姐妹二人皆有道心,可惜,金仙公主在開元二十年已香消玉殞了。”李白道:“說她的故事,她曾經在此,對著玉井,以井水為鏡,整理雲鬢。”

    “太白兄欺我無知,女冠豈梳雲鬢?”薛白就不曾見李騰空梳過雲鬢。

    “你非無知,年輕,見識少而已。”李白朗笑,道:“總之,金仙公主在此整理雲鬢,不慎將頭上的玉簪掉入井中。次日,她回到山下仙宮觀,在泉水邊洗手,你猜如何?”

    “撿到了那玉簪?”

    “聰明。”

    李白道:“這口玉井與華山下的泉水是相通的。因此,金仙公主在仙宮觀旁又建玉泉院。”

    “是嗎?”

    薛白看了玉井一眼,只見那泉水深不見底。

    他卻知李白又是在說笑,此事想必是有人幫金仙公主把那玉簪撈起來,送到了山下的玉泉,讓金仙公主自己發現。

    數十年前的愛情,還挺有心的。

    ~~

    哺時。

    刁丙給修建西嶽祠的一名小吏塞了兩串錢幣。

    “行個方便,我們到山下買酒食不易。”

    如此,他從小吏手裡買了一些乾糧與劣酒,遞在刁庚手裡,又問道:“我兄弟也去領兩個饃?”

    小吏回頭看了眼那些正在領饃的勞力,正要點頭,想起官長交代過不許出亂子,遂問道:“你們主人是一對父子嗎?來做什麼的?”

    “忘年交,來華山修道成仙。”

    “成仙?”

    刁丙道:“來找千葉白蓮的,若是有人能採到,我家郎君花多少錢都買下來。”

    “我要採到了,自己當神仙多快活,何必賣給你?”

    “哪有神仙哩?”刁丙道:“我反正是不信這些,但若能從玉井裡撈出千葉白蓮,我郎君給錢一千貫。”

    “真的?”

    “自然是真的。”

    刁丙這般與小吏說著,賠笑著,混進了-->>
                                         
那些領饃的勞力中,與他們一起蹲在宮觀外的圍牆下用了飯。

    這滋味自然遠不如他在長安時吃的,但他知自己的前途已不可限量了。

    ~~

    次日,薛白站在玉井樓上觀景,看到幾個小吏陸續拿著掛著網的長竿過來,想在玉井裡撈出千葉白蓮。

    他目光掃過他們腰間掛的牌符,待見到有一人掛得隨意,便示意了刁丙過去。

    不一會兒,玉井邊便響起了爭吵聲。

    “誒,你撞我做甚?我的牌子都掉了……”

    “這,這嚴重嗎?”

    “你說呢?若讓官長髮現,我可交代不了。”

    “阿兄莫急,這錢你拿著,我聽說,玉井是能通到山下的玉泉院的,你要不,往玉泉院走一遭,也許能撿到牌符……金仙公主的故事你聽過嗎?”

    “尻!”

    薛白聽著這些,轉頭看去,見李白酒醒後往這邊走來,便迎了上去,依舊一副遊山玩水的模樣。

    次日清晨,一塊冰涼的牌符便遞到了薛白手上。

    “郎君,撈上來了。”

    “他人呢?”

    “去了玉泉院,還沒回來。”

    ~~

    華山腳下,仙宮觀毗鄰著玉泉院。

    當年,金仙公主住在仙宮觀,又修建了玉泉院給隨行保護她的兩位大臣居住,她死後,兩位大臣也看破紅塵,出家為道觀,故而玉泉院一度稱為“柱臣觀”。

    總之,一邊是女冠觀,一邊是道觀。

    李騰空登上仙宮觀中的高閣,隱隱約約能望到西面玉泉院的大門。

    “你在看什麼?”李季蘭過來問道。

    “那人,是在藍田驛告知我薛白來了華山的人。”

    “然後呢?”

    “他誆我們過來,沒讓我們見到薛白,卻讓我幫忙請託,讓他進了玉泉院。”

    李季蘭問道:“那薛郎在哪?”

    李騰空道:“許在華山上,許在玉泉觀。”

    她還未看明白薛白的目的,擔心他是在躲避安祿山的追殺,不敢妄動。

    ……

    西邊,官道上一輛馬車緩緩駛到了玉泉觀前。

    杜妗稍稍掀開一點車簾。

    “如何?”

    “郎君親自在佈置,一切順利。但有一件事得告知二孃……右相府的小娘子在仙宮觀。”

    “什麼?”杜妗道:“旁人若知她在,必會疑郎君在此。”

    “她是以金仙公主弟子的名義進入仙宮觀的。”

    杜妗這才點點頭,金仙公主與玉真公主是姐妹,一同出的家,用的牌符都是一樣的。

    她遂問道:“你們也是藉此進的玉泉院?”

    “是。”

    “如此說來,郎君利用了李騰空一遭?”

    “是,郎君誆了個吏員下山,我們已控制了他,郎君需要他為我們做事。”

    “做何事?”

    “這是郎君留給二孃的信。”

    杜妗接過那封信紙,拿出隨手攜帶的書破譯了,內容很簡單,無非是安插他們的人進入修建祭臺的勞工隊伍。

    封禪在十一月,時間還很充裕。

    她抬頭看向華山之巔,眼中閃過沉思之色,思忖著薛白到底要做什麼……

    ~~

    華山。

    這日是晴天,華山頂上是最適合看雲的地方。

    薛白有一種伸手就能摸到雲朵的錯-->>
                                         
覺。

    想必等李隆基來,也一定又能感到高高在上、唯我獨尊。

    面向南峰,薛白閉上眼,看到那位聖人身披龍袍緩緩走上了祭天壇。

    而在首陽山的深處,離鍛鐵、制銅工坊還有一段路的地方,李遐周正在煉丹。

    煉丹爐下方的爐火熊熊燃燒,爐內正在煉的,是薛白提供的模模糊糊的配方,他希望能聽到“轟”的一聲,像是齊天大聖打破了煉丹爐,讓天庭看看叛逆的力量。

    他要在這華山之巔,送李隆基一枚長生不老的丹藥,在這位千古一帝的文治武功達到最巔峰之際、在其封禪西嶽告祭蒼天之際,讓其昇天。

    到時天崩地裂,滿朝文武皆在此,控制住他們,可扶慶王李琮登基;南詔的叛亂難免,他卻要藉此將顏真卿送上相位;弒君者,則是安祿山,證據已準備好了。

    若如此,新君在位,名臣任相,或會是一個提前鎮住亂局的機會。

    這一切都很縹緲,實現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薛白感到了自己內心的瘋狂,他與李白都很叛逆,但他真的不灑脫,他在乎的永遠是世俗人間,所以想要不顧一切地去做。

    夾縫求生、虛構身世、培植黨羽、經營偃師、揭發安祿山、直諫南詔之事……他做的每一樁事,都是為了最後的目標在準備,擋在他面前的便是那個天子。

    而天子,終於要離開長安一次。

    薛白立在華山之巔,壓抑著心中的瘋狂,冷靜而仔細地思量著,之後睜開眼,俯瞰著關中以及正縮在長安城中的皇帝,留下了蔑視的一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