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8章 師徒(第3頁)
顏真卿不由回過頭看了薛白一眼。
薛白此時才知道,郭太公也不算說大話,太原郭氏嫡支確在首陽山買了一大片墳地。
他遂道:“此事我來幫忙。”
“多謝。”郭恕又看向顏真卿,道:“阿孃想請顏公,為阿爺寫一篇墓誌銘,不知可否?”
顏真卿點頭答應下來。
此時,卻又有人趕到顏宅,遠遠已大聲喊道:“郭二郎可在,聖人召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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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陽院。
天矇矇亮時,張汀還在熟睡,她昨夜被孩子折騰醒了許多次,睡得很沉。
迷迷糊糊中卻被人推醒了。
“殿下?”
“郭虛己死了。”
張汀有些不解,起身,揉了揉眼,道:“郭虛己?”
李亨一兩句話也解釋不清郭虛己的戰功赫赫,道:“郭順儀的兄長,十六郎的舅舅。”
“永王的舅舅死了?”張汀鬆了一口氣,“我前些時日還在想,自我們到少陽院以後,永王也漸漸不安分了。”
李亨搖了搖頭,道:“十六郎不會的,他阿孃沒得早,是我撫養他長大的。他小時候,我常哄他睡覺,喂他吃飯,教他讀書……”
“你對我們的孩子都沒這般上心。”
“那是你太疼孩子了,不給我機會。”李亨小心哄了張汀一句。
張汀道:“我還是覺得永王不安份。”
李亨笑了笑,道:“不會的,怎麼排也排不到他這個十六。”
“辦喪禮嗎?”
“這幾日禮院會設祭堂。”
“正好,殿下可拉攏顏真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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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
就在當日下午,李亨果然被允許與李璘設郭虛己的祭堂。
他表現得很悲慟,拍著李璘的背,道:“你我兄弟情深,你之舅父,便是我之舅父。”
“阿兄。”
李璘哽咽著,因這句話感動得流下淚來。
他們想必會一輩子牢牢記得今日這兄弟情深的一幕,再往後的某天之後,一次次地回憶。
李亨遂接過麻衣,與李璘一樣披麻戴孝,此舉又贏得了許多官員的好感。
他與官員們議論了郭虛己一生的功績,議論了西南局勢,之後轉到後堂,只見顏真卿正提著毛筆,站在桌案前冥思苦想。
“顏公是在為郭公寫墓誌銘。”
“見過殿下。”
“不必多禮,今日我只是郭公的子侄。”
李亨哀悼了一會,找著機會,漸漸將話題牽到了顏真卿身上。
“對了,聽聞顏公近來有些麻煩?”
“殿下也有耳聞?”
李亨壓低了些聲音,道:“我必支持顏公,公可尋駙馬張垍,他會助你一臂之力。”
顏真卿有一瞬間的滯愣,目光看向李亨。
李亨點了點頭,因不宜多談,轉身走開了,自去尋張垍說話。
依他的想法,顏真卿既被哥奴打壓得厲害,此時正好與薛白一起投向東宮,張垍是聰明人,懂得怎麼辦。
那邊,顏真卿眼看著這位太子的背影,嘆息了一口氣,腦中再次回想著郭虛己之死,以及吐蕃、南詔的形勢變化。
他不由一陣悲愴,再落筆,已是揮揮灑灑。
“嗚呼!公秉文武之姿,竭公忠之節,德無不濟,道無不周,宜其丹青,盛時登翼王室。大命不至,歿於王事。上阻聖君之心,下孤蒼生之志,不其惜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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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日後,離年節更近了。
寒冬臘月,郭恕帶著聖人的厚賜、顏真卿的手書離開長安,去接父兄的屍骨。
從川蜀運骸骨,他家人是順長江而下,到了揚州,走運河北上,經黃河到偃師。如此雖然繞了大唐一大圈,卻都是水路,老母親與家眷們能少受許多罪。
郭恕則因為騎馬,雙股都磨爛了,他擦了擦滿是風霜的臉,趕向首陽山。
一騎東歸,他尚不知道自己肩上擔的是怎樣的國仇家恨。
同一天,也有一大隊人馬正從首陽山而來。
樊牢策馬趕到了隊伍的最前,抬頭望去,看著遠處那巍峨的長安城,不由被震在那兒。
他還是初次來長安,初次見到這恢宏的城池。
“長……長安。”
樊牢這次護送杜有鄰回來,主要還是薛白想見見他,聽他說說銅鐵生意的近況。而他私心裡,其實是想見見那位皇孫的。
知道皇孫是怎麼樣的人物,他才能安心把兄弟們的命交在對方手裡。
“愣著做甚?”
杜有鄰騎馬上前,喃喃道:“長安城啊,老夫馬上要任這裡的少尹了。”
“杜公前途無量。”
“不瞞你,老夫心虛得很。”杜有鄰道,“若有你當京兆府的捉不良帥就好了。”
“杜公莫開玩笑了。”
樊牢果斷拒絕,心懷敬畏,隨著車馬進了長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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昇平坊。
平靜了一年多的杜宅再次熱鬧起來,杜五郎又高興又遺憾,忙前忙後地安頓著。
好不容易把幾箱書卷搬到書房,杜有鄰迫不-->>
及待地就要與薛白談事。
“薛白呢?方才還看到他在。”
“我去找找。”
杜五郎轉身才出書房,迎面,盧豐娘迎上來,道:“你兩個阿姐呢?方才還到她們。”
“啊。”
“問你一句,終日大驚小怪的做甚。”
“啊,我想到豐味樓近來有些事,該與阿姐談談,我去找他們。”
杜五郎吸了吸鼻子,一路跑到第四進院,正要到西廂叩門,想了想,到院裡滾了個雪球,丟到窗戶上。
之後,連著丟了好幾個。
他等了一會,方才過去,問道:“你們在裡面嗎?阿爺要與你談正事了。”
沒人回答,杜五郎遂撓了撓頭,往五進院走去,卻見薛白、杜媗、杜妗正坐在亭子裡,一本正經的模樣。
“欸,你們在做什麼?”
“談正事。”杜媗已在煮著茶,淡淡應了。
杜五郎於是不好意思說他阿爺也想談正事,畢竟,他阿爺那點正事,實在沒底氣說。
他乾脆走過去,捧起一個小茶碗。
三人也不避著他,繼續交談著。
“所以,眼下我們與哥奴、胡兒勢不兩立了。”
“王鉷一死,罷哥奴相位已有希望。”薛白道,“我已做到了第一步,結成聯盟,且爭取了一部分的官位。這是分一杯羹,漲我們的勢力,剝他的威望。”
杜妗道:“第二步呢?”
“分化他的邊鎮勢力,我近來在爭取哥舒翰的支持。”
“只怕很難吧?”
“眼前就出了一樁事。”薛白道:“若哥奴對了,老師聲望一毀,哥奴就穩住了他的威望;若我們對了,哥奴則要失去更多的支持,連哥舒翰也要動搖。”
“李延業一案?”
“你也聽說了。”薛白沉吟道,“此案不是表面上看起來那麼簡單,涉及到我們的聖人、右相、節度使,是否被吐蕃人耍了。”
“何意?”
“我是猜測,或者說我擔心南詔會叛唐歸附吐蕃,這一連串的蛛絲馬跡,或許來自於吐蕃正在拉攏南詔。”
杜妗沒有二話,道:“我來查。”
“好,達奚盈盈已派人暗中盯著那些吐蕃人。另外,鴻臚寺客舍裡的南詔使臣也得派人盯住。”
“我已預感到你又對了。”杜妗道,“立功升官,直指哥奴?”
薛白微嘆道:“我擔心的是哥奴已鎮不住邊鎮與蕃蠻了。”
比起他升官的速度,這大唐天子與宰相似乎老的速度更快。
月月年年,總能看到一些亂子,像是大亂的前兆。
還在想著這些正事,杜五郎湊到了他耳邊,小聲提醒了一句。
“欸,你當我沒說也行,但就是……嘴唇上的口脂擦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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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