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誕的表哥 作品

第282章 招搖撞騙(第2頁)

    被拿下時他還在呼呼大睡,甚至入獄後還是一副無所謂的態度,因他始終認為自己不會有事。

    牢門被打開來,他眯著眼看去,見來的是薛白,不由笑道:“好,來的是個聰明人,免得我-->>
                                         
費口舌了,我阿爺是被冤枉的,爭權奪勢的破事,你以為聖人不明白嗎?”

    “王焊也是冤枉的?”

    王準氣焰一滯,笑容反而更燦爛,道:“但我阿爺不知情,聖人離不開我阿爺,我現在給你一個雪中送炭的機會。”

    薛白沒把握住這個機會,只吩咐差役將王準押出來。

    他有時挺羨慕他的,一輩子走雞鬥狗、榮華富貴,臨死了,心裡也不藏半點憂慮。

    “走吧,送你一程。”

    一行人到了京兆府牢,只見駙馬王繇正在門外負手而立。

    見薛白到了,王繇上前全禮相見,低聲道:“薛郎兩次出手助我報仇,大恩不言謝,我必銘記於心。”

    “我秉公執法罷了。”薛白道,“往後若是駙馬犯了大唐律,我也必鐵面無私,絕不姑息。”

    與大唐這些皇子駙馬們走得太近顯然沒有好處,他一句話又拉開了兩人的距離。

    王繇反而顯出更佩服他的態度,繼續恭維。

    其後,他才走向王準,湊近了,道:“善惡有報,我為阿會報仇了。”

    “呸!”

    王準依舊囂張,一口濃痰啐在王繇臉上,哈哈大笑。

    “廢物、懦夫!待我洗清冤屈,我尻死你養的那些外室……”

    “死吧!”

    王繇本是風度翩翩,此時終於被激怒,一把捉住王準的頭髮,竟是親自將他往牢裡拖。

    薛白分明見了這一幕,卻不阻止,只站在那抬頭看著天。

    牢內火光昏暗,有人正倚牆而躺,臉色蒼白。

    “洗清冤屈?”王繇抬手便給了王準一巴掌,將他的頭摁在柵欄上,“看清楚,你還有洗清冤屈的機會嗎?”

    “阿爺!”

    “哭?沒你阿爺了,你就只會哭?”

    王繇不再保持著衣冠世族的風範,搶過繩索,親手掛在王準脖子上用力勒著。

    他感受著王準的掙扎,享受著這復仇的快意。

    ……

    長安城外,黃土塬,老涼、姜亥各點了三支香線,對著一片無碑的墳包祭拜著。

    “兄弟們跟著使君到長安,是為了討公道。如今,王鉷死了,公道討了。”

    老涼說罷,將香線插在土中,久久不語。

    他幾乎都已經忘了,他們這些老卒最開始與皇甫惟明入京,是因為王鉷向他們戰死的同袍們追繳租庸調,逼得無數人家破人亡,他們想作個證。

    誰曾想,入京不到一年,數十人就只剩下他與姜亥,長安城的夜裡有巨獸,比戰場吃人的速度還快。

    近四年間經歷的全是陰謀算計,他真的都快忘了最初是來做什麼的。

    王鉷死了,但竟不是因其迫害蒼生的惡罪,反而是死在迫害之下。

    天還未變。

    老涼抬頭看了一眼天色,道:“不早了,走吧。”

    “阿兄,我走了,早晚把你的仇也報了。”

    姜亥起身,吹了一聲口哨,在樹林中歇息的一群漢子便驅馬趕來。

    他們都還是無名之輩,這次做的事也不難,權當歷練。但他們知道自己是在為某一位皇孫效力,心裡隱隱期盼著有朝一日讓家鄉人聽到自己的名字。

    都是些稀鬆平常的賤名,比如胡來水、喬二娃、趙餘糧之類。

    馬蹄東去,他們將再次蟄伏於陸渾山莊。

    ……

    薛白還在看著天空,王繇走了出來,再次致謝道:“多謝薛郎。”

    “不必謝,是右相讓我押人過來-->>
                                         
,往後我們可能會因此有些麻煩。”

    王繇一愣。

    薛白道:“不介意我檢查一下?”

    他這才轉進牢中,只見王準已經被掛在一間牢房裡了,與韋會死的場景別無二致。

    再拿火把湊近看王鉷的屍體,這位權傾朝野的重臣已經被毒死了大半天了,眼神中還帶著不甘,像是在等聖人收回成命。

    畢竟他身兼二十餘職,極得聖人寵信,連兄弟謀反,聖人都想要原諒他。

    當今聖人,最念舊情了。

    ~~

    興慶宮,南薰殿。

    “聖人。”

    範女輕喚了一聲,因披帛被脫下而羞赧地低下頭。

    她很會穿衣服,披帛內是一件漂亮的裹胸,雙臂緊緊夾著,抱在身前,身子因緊張而搖晃。

    “都陪朕這麼久了,怎還如此緊張?打開,朕聞聞。”

    “奴家不好意思。”

    相比於宮中別的嬪妃,範女出身低賤,長年在教坊被欺負,若非薛白整頓她根本沒有出頭的機會,因此格外楚楚可憐。

    偏是可憐中又帶著狐媚,想來比起清冷的江採萍、悍妒的楊玉環,她更能彰顯君王的強大。

    李隆基將臉埋下,深深吸了一口氣,範女顫抖起來,像是一個凡人被仙人吸走了魂魄。

    “聖人,我不行了……”

    李隆基如今掛興陽蜈蚣袋還未滿二十一日,此時並不打算採戰,不過是稍稍溫情。此時殿外便有腳步聲傳來,之後是細碎的說話聲。

    “何事?”

    高力士小心翼翼地入了殿,稟道:“聖人,吳懷實回來了。”

    “李道長到了?請他到勤政樓。”

    “聖人恕罪,出了一些事。”

    高力士不知該如何解釋,乾脆招吳懷實上前,命他將事情經過仔細說來。

    待聽到李遐周留下的最後四句讖語,李隆基忽然發怒,叱道:“夠了!”

    “聖人恕罪。”

    “當朕看不出嗎?!”

    李隆基是英睿天子,不需要憑證,僅憑直覺便能猜到事情真相,冷聲道:“李遐周果然是招搖撞騙,眼看敗露,尋一理由遁去罷了,世人看不順眼胡兒,多有詆譭,李遐周便以他為藉口。”

    “聖人英明,老奴竟被李遐周這障眼法哄住。”

    殿內也無旁人,都是貼身侍候的宦官,李隆基遂解掉胯下的興陽蜈蚣袋,狠狠擲在地上。

    這一刻,他料事清醒、決擇果斷、取捨分明,彷彿回到了年輕之時。

    高力士問道:“李遐周如此欺君罔上,是否緝捕?”

    “傳朕……不。”

    李隆基很快就猶豫了。

    他一世英明,不希望到老了成為一個笑柄。一旦緝捕李遐周,所有人都會想到王焊那些言語,知道聖人掛了興陽蜈蚣袋,知道興陽蜈蚣袋沒用。

    “不。”

    不能緝捕李遐周,反而該把消息壓住。

    李隆基忽然惱火起來,他早在王焊案發生之時就叮囑李林甫了,務必平息事態,不可聲張。結果呢?有人於牢中滅口邢縡,今日還起了波瀾。

    顯然,有人在與聖意對著幹,一定要把謀反罪落到安祿山頭上,不惜攪動輿情。

    誰?

    李亨?

    永遠都是先懷疑過太子,他才開始思忖著事情的來龍去脈,比如薛白就一直死咬安祿山,但那只是個意氣用事、心直口快的少年,沒有實力佈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