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誕的表哥 作品

第276章 脈絡(第3頁)

    短短三年多時間,京兆尹從韓朝宗、蕭炅,換成了王鉷,這次來,能夠感受到府衙的氣氛比以往嚴肅得多。而王鉷只是兼任京兆尹,甚至不常來上衙。

    官廨卻佈署得很奢華,連長廊上都鋪著厚厚的地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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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京尹,薛郎到了。”

    王鉷正負手站在窗前,轉過身揮揮手,示意旁人退下,他要與薛白單獨聊。

    “手下人不會做事。”

    開口說的第一件事,王鉷就指了指走廊上的地毯,道:“走路都沒聲音了,有人來偷聽都發現不了。”

    薛白道:“好在我與京尹也不是說什麼見不得人的事。”

    王鉷平時很忙,說話不繞彎子,開門見山道:“你在偃師立了大功,查出了安祿山派高崇、高尚兄弟動搖東都,圖謀不軌,可惜朝廷沒有引起重視。”

    “不錯,安祿山要造反,高氏兄弟罪證齊全,可聖人似乎不信?”

    “因為右相在庇護他,右相還指望著安祿山助他阻止太子登基,此事我願在聖人面前舉證,但需你配合,你可有膽量與安祿山為敵?”

    薛白之前與王鉷打交道還是少,此時仔細打量了對方一眼。

    王鉷在大唐官員裡算是瘦的,那一身紫色官袍尺寸略大了些,披在他身上更襯得他瘦弱,相比於他的兇名,顯然是見面不如聞名。

    但這也許正是李林甫一直以來能容得下王鉷的原因,身材就沒有宰相應有的高大威儀。

    可王鉷的眼神卻充滿了真誠之感,很能打動人。

    “你我聯手,除掉安祿山,請李林甫罷相,往後我保你前程一帆風順,如何?”見薛白不答,王鉷再次問道。

    “我很想答應。”薛白道:“但前提是……王京尹能保得住自己嗎?”

    “聖人信我。”王鉷板著臉道:“聖人對我的信任,你絕對可以放心。”

    “既如此,為何殺韋會、任海川?”

    “他們該殺。”

    “他們手上有你或者王焊謀反的證據?”

    “栽贓陷害而已。”

    薛白道:“若真是栽贓陷害,我們今日就不會在此談了。楊國忠設的局雖然糙,但只怕是拿到了真的證據,才敢這麼有恃無恐。大概是驪山刺駕案之後,楊國忠便對你有所懷疑,派了與王準有仇的韋會、招搖撞騙的道士任海川接近王焊,結果真發現了什麼?”

    “假的。”王鉷因薛白的態度愈發不悅,“李林甫猜忌我、楊國忠視我為絆腳石,皆欲害我,我兄弟易欺,他們遂故意使任海川接近於他。待你查清安祿山謀逆之真相,他們竟愈發喪心病狂,寧可包庇逆賊,也要除掉我。但你知道嗎?我不會如何,你的處境才危險。”

    “是嗎?”

    “你除掉高氏兄弟,舉證安祿山,已經徹底得罪他們,他們首先是栽贓我以洗清罪名,下一步自是要對付你。”

    說著,王鉷放慢語速,認為自己說得有些多了,想要說服薛白的意願有些太過於明顯。

    但轉頭一看,薛白神色依舊平靜,若沒有足夠的說服力,只怕很難爭取到他全力相助。

    “你得罪了太子,之後得罪了李林甫,檢舉安祿山之逆心,與張去逸亦不善。”王鉷語帶貶損,“如今楊銛一死,你與楊國忠反目成仇已是必然,放眼朝堂,重臣皆視你為敵,唯有我可助你。”

    薛白道:“那,京尹希望我怎麼做?”

    王鉷略略沉默了一下。

    他剛說可以幫薛白,馬上便聽到這個問題,感覺有些嘲諷。但以他的心性,絕不至於因此開不了口。

    “接下來,他們必要攻訐我,你得在聖人面前說公道話,韋會案顯然是構陷;你務必聯絡貴妃、陳希烈,並利用邸報為我聲援;我知道你手上還有更多安祿山大逆不道的證據,交給我,我會向聖人檢舉安祿山……”

    薛白確實還有證據。

    比如說高尚去見公孫大娘時,帶的一塊千牛衛兵曹參-->>
                                         
軍劉駱谷的令牌;比如在偃師還有一些鐵器;比如高崇留下的一些記錄。

    他思忖了一會,緩緩道:“有一塊令牌,但證明不了什麼。”

    “給我。”王鉷道,“我來查,還沒有御史臺查不了的事。”

    “好,我夜裡派人送到京尹府上。”

    王鉷稍稍鬆了一口氣。

    他分明是嚴肅的人,且公務繁忙,此時卻願意花時間陪薛白多聊些話題。

    “長安縣尉不是能讓你施展才能的位置,添個資歷罷了,下一步若要升遷,御史臺是最好的選擇。在御史任上任到七品,再遷六部,紅袍就不遠了……”

    薛白一直在觀察著王鉷,注意到他始終蹙著眉。

    “王公。”

    “何事?”

    “你兄弟不會是與任海川計劃著……毒害聖人吧?”

    王鉷倏然變色,下意識地轉頭看向屋外的長廊,深怕有人不知不覺地走過來。

    ~~

    與此同時,崔祐甫正帶著一眾萬年縣的差役包圍了靖安坊的一個小院。

    “確定就是這裡嗎?”

    “小人親看所見,被送進去那漢子,與這海捕文書上的人一模一樣。”

    崔祐甫遂俯下身湊過去,以他平時離賤民最近的距離,小聲問道:“誰讓你來報案的?”

    “小人真看到他進去了啊。”

    “嘭”的一聲響,差役們已經撞門衝了進去,大聲吆喝著。

    “拿下!”

    “縣尉,人已經死了!”

    崔祐甫大步趕進小院裡,只見一輛板車上放著一口棺材,被緝捕的王家護衛正躺在其中,顯然這是剛剛被滅口,正打算送出城掩埋。

    “還沒跑遠,給我追!”

    “追!”

    崔祐甫知道,這案子馬上要破了,但他卻有一種被人操縱於股掌之間的感覺。

    能立功,能升官,唯獨心裡不太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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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陽,道德坊,杜府。

    杜妗收到了一封快馬遞來的信,打開一看,竟全是奇怪的符號。

    她遂連忙回到閨中,栓上門,從枕頭下拿出一本書來,對照著信上的內容,重新寫了一遍。

    薛白用句平實,倒像是當面在與她說話一般,看到後來,她不由會心一笑。

    “此回長安所見,似比以往更烏煙瘴氣,天寶盛世,謀逆大案竟連年不絕。想必不久之後王鉷將要謀逆,恐難阻止。然若有‘安祿山之叛兵’暗入京城,隨王鉷一同舉事,方教朝野上下大驚失色。”

    ~~

    也就是這天夜裡,薛白把劉駱谷的令牌交給了王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