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0章 當歸(第2頁)
顏春卿默然了許久,最後點點頭,聽從了薛白的安排。
對此,薛白頗欣慰,很快與他聊起正事。
“今年的年景不太好,秋後或許會有些災情,但偃師縣的義倉裡的糧食早已被偷盜一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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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苗晉卿翻看了顏春卿交出來的簿冊,便明白了薛白的態度。
他卻猶不滿足,問道:“薛郎以為,偃師幾樁案子是否與轉運使司有關?”
這還是想給王鉷栽一個謀逆的罪名。
薛白對此事始終不感興趣,道:“我位卑官小,對此並無瞭解,但如今戶部侍郎邢公就在洛陽,苗公或可去問問他?”
> 苗晉卿見他開始玩這些彎彎繞繞,反而直言不諱道:“這趟來,老夫要的很簡單,把王鉷嫁禍於安祿山的罪名查清楚。”
薛白道:“我記得,當年苗公點張奭為狀元,正是安祿山向聖人稟報張奭無才學,害得苗公被貶。”
苗晉卿撫須道:“由此可見,安祿山忠誠直諫。如何會指使高氏兄弟胡作非為?”
人若是沒有私德,哪怕是再有名望,還是要讓人輕視幾分。薛白再看向苗晉卿,眼神便帶著些許不易察覺的鄙夷。
“但案子已經呈到御前了,再要更改,我說的不算,苗公說的只怕也不算。”
“右相只要結果。”
“那得有人證,將高氏兄弟的案子引到王鉷身上。”薛白沉吟著,緩緩道:“河南少尹令狐滔,分量當足夠重?”
“令狐滔?”
薛白道:“令狐滔有個族兄弟名為令狐潮,其女兒與高尚私奔,高尚便是通過這個關係在河南府暗中為禍。”
苗晉卿問道:“卷宗裡為何沒有這些?”
“高尚是安祿山的人,各衙門不敢鬧大,將這些消息都摁下去了,務求大事化小。”
這句話讓苗晉卿敏銳地察覺到了不對。
令狐滔作為河南少尹,哪怕不算是右相一系,至少也得聽從右相的公文,但卻隱瞞了這些。
薛白繼續道:“苗公想要把謀反的證據栽贓到王鉷頭上,與其讓我來做,不如問問令狐滔,他的口供很關鍵。”
“口供?”苗晉卿道:“堂堂河南府少尹,既非犯人,何來的口供?”
薛白沒有馬上回答,像是在思忖著。
苗晉卿漸漸不耐,道:“要讓令狐滔出面指證王鉷,便是等同於讓他認罪,如何有可能?”
薛白道:“偃師縣令呂令皓轉賣義倉糧食,此事令狐滔顯然也知曉,甚至於,令狐滔還轉賣了洛陽府的義倉。”
“何意?”
“苗公若想逼一逼令狐滔,可查一查河南府官員轉賣義倉糧食一事……”
在偃師縣,乃至於整個河南府,事情的走向漸漸變得奇怪起來。
苗晉卿分明是因為權力鬥爭來的,卻不知為何,反而出面助薛白查起義倉之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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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六月,薛白還在偃師縣,耐心地治理著。
已到了夏天,天氣漸漸炎熱了起來,河南府今年依舊少雨,雖不算大旱,但對收成顯然會有不小的影響。
修渠、打井,薛白儘可能地組織起一縣之力,讓百姓多保住一些收成。
此外,他還藉著苗晉卿的威風,查義倉存糧被轉賣一事,以準備一旦出現災年,該有足夠的糧食賑濟百姓。
而在長安,黨爭還在愈演愈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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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更不到,元載睜開眼,醒了過來。
他一共也沒睡兩個時辰,卻是毫無睏意,於是躡手躡腳地起身,儘可能地不驚動還在熟睡的王韞秀。
一路走到書房,書房的桌案上擺著幾本名冊。
名冊是王鉷讓人交給元載的,裡面記載的是右相一系的心腹名單,包括這些人的家世、官職,以及更多的情報。
這名冊當然非常重要,既可用來瓦解右相勢力,又能用來拉攏人才。
元載已經能夠想到若是李林甫被扳倒,他將輔佐著楊銛為宰相,同時藉此機會積蓄資歷,早晚,他也將宰執大唐。
有了這念頭,他腦子裡莫名地興奮,睡夢中都在鑽研著這些。
正忙著,屋門被人推開,王韞秀披衣而來,道:“你已連著好幾夜沒睡好,何必如-->>
此勞碌?”
“心有大志,輾轉難眠啊。”
元載躊躇滿志,雖是嘆息的語調,實則帶著奮發進取的昂揚。
王韞秀卻不理解丈夫的野心,道:“如今我們已有了奢侈宅院,以你的年紀,官居六品,身兼多職,手握重權,還有何不滿足的?寧肯夜裡不睡,也不怕傷了身子。”
“逆水行舟,不進則退。”元載道,“李林甫、王鉷之爭,避是避不開的,倒不如趁此機會博一個大富貴。”
王韞秀還想勸他,他卻又補了一句。
“你不懂的,不懂我能做到何等地步。”
書房中燭火通明,王韞秀看著元載,只見他的一雙眼睛因為疲憊已經佈滿了紅血絲,偏眼神裡還滿帶著興奮。
他從一介微寒舉子走到今天,所有的經驗都讓他感覺到,人生會越來越好,那這次就是他換上紅袍的機會。
……
天明,元載整理儀容,早早便趕往了楊銛府邸。
此時長安城的晨鼓才響,楊府門外就已經站滿了候見的官員,都不知他們是怎麼來的,也許是宵禁時就在這裡等了一夜?
元載是不用等的,徑直被帶到議事堂。
“國舅,我連夜看了名單,認為只消再拉攏幾個重臣,足可扳倒李林甫。”
楊銛卻搖搖手,道:“阿白最新的信到了,說是不該急著摻和進去。”
“形勢不由人了。”元載應道。
他認為摻和也好,不摻和也罷,考慮的都有道理,出於不同選擇而已。唯獨不該優柔寡斷,既做了選擇就該貫徹到底。
“薛郎舉薦顏春卿一事被王鉷所利用,牽連到了趙奉璋案,不少人已認定我們與王鉷聯盟、一道對付李林甫。此時若退縮,國舅威望何在?往後還有何人願為國舅效力?”
“薛郎不在長安,對形勢的把握難免有所偏差。但事有輕重緩急,偃師一縣之事務本就不宜與國舅之大事相提並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