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盛宴倒(第2頁)
“退下吧。”
李隆基揮了揮手,待李林甫退出了南薰殿,道:“高將軍猜他方才在等什麼?”
“想必右相是想談談四鎮節度使之事?”高力士道:“石堡城一事,王忠嗣畢竟忤逆了聖人。”
“他何止這一樁事忤逆朕?”
提到王忠嗣,李隆基先是皺了皺眉,之後自語著叱道:“那破脾氣是天生的,已不是一次兩次了。”
高力士道:“依老奴看,王忠嗣大概是讓薛白帶著故意闖些禍吧?”
“不必繞著彎子安慰朕。”
李隆基道:“此番事情很簡單,一邊想削這太子黨的兵權,一邊想闖些禍……恰好揭開了教坊的爛瘡,不是誰的陰謀,而是教坊太爛了啊,但也正是王忠嗣這般性子才非要將它揭破了。”
他依舊不太高興,覺得王忠嗣讓他煩心了。
但,這不是王忠嗣最讓他煩心的事,反而還顯出王忠嗣的耿直忠誠來。
“聖人這般說,反而可見王忠嗣不是甚太子黨。他就是聖人的義子,見不得旁人欺瞞聖人吧?
高力士總是這般小事化了,但李隆基幽禁太子時,他就沒有多嘴,這很好,表明他真心盼著聖人能千秋萬歲。
“高將軍怎麼看薛白?”
“這小子……年紀還小,往後是怎樣的臣子,得看聖人調教。”
“此話怎講?”
“薛白昨日去教坊,也知教坊糜爛,可聖人與他談論戲曲良久,他隻言片語都不發,與滿朝裝糊塗的臣子們何異?但魏二孃開了口,他也不藏著掖著,看到什麼說什麼,沒有王忠嗣那麼衝動,也不像王準那般耍滑。
這句話看似在說薛白,其中卻隱隱帶了些勸諫的意思。
大唐糜爛的又何止教坊?朝中臣子如何,也得看聖人如何調-->>
教。聖人若不喜歡耿直之臣,連王忠嗣這個義子也殺了,往後朝堂定然全是順臣。
尤其是“滿朝裝糊塗的臣子”這樣的字眼,已經是觸到了龍的逆鱗,如今已經只有高力士敢這般小心而委婉地勸上一句了。
“哼。”
李隆基聰明絕頂,此時卻裝起了糊塗,免得與高力士搞得不痛快,反惹自己心情不好。
“薛白無非是事不關已,往常哥奴咬他,他跳得比誰都快。”
高力士賠笑道:“聖人這般一說,還真是。”
李隆基的心情終於好了些,罵道:“一群管不住褲腰帶的狗東西,尻……”
教坊終究與別的衙門不同,美女雲集,此事錯在那些王公貴胄管不住褲腰帶。
王回到家中,恰好王準歸來說了宮中之事,轉念一想便完全明白過來。
“王忠嗣這蠻人,這次竟一拳砸出了一件破事,證明了他的憨直?”
“他憨直?”王準破口大罵道:“打陰仗的人能憨直?怕不是故意的,他才是欺君之罪!”
“此番王忠嗣還真是沒欺君,倒顯得旁人欺君了。”
王準道:“教坊這一桌秀色可餐,所有人吃得好好的,他跑來一腳踹翻了,聖人也不高興,聖人最煩人找麻煩了,他還不死?”
“蠢材!”
王鐵似想給兒子一巴掌,手到他臉上卻是輕輕扇了一下,叱道:“那是王忠嗣!”
“孩兒不明白。”王準橫行長安,頗懂權場之道,自覺說得沒錯。
“那是北征西討、三敗奚人、除掉了突厥可汗、威震吐蕃的邊鎮大將,不是在長安城與你鬥雞的廢物,你那鬥雞的規矩還套不到他頭上。
“那我這一拳白捱了?”
“輪不到我們急。”王鈇沉吟著,緩緩道:“雜胡恐怕要無功而返了…….”
次日,李林甫在查教坊使,薛白則又去了教坊選角。
雙方看似互不打擾,卻又不可能互不打擾。
廳堂中,李林甫放下手中的冊子,招過
一名官員,問道:“外面是薛白到了嗎?”
“回右相,是他。”
“喚來,本相與他談談。”
“下官這就去請。”
過了一會,薛白還真是來了。
李林甫臉色競帶著微微的笑意,道:“你說過不會多管閒事。”
薛白確實說過,他說“我是何身份?豈會多管閒事?”但顯然,兩人對這個身份的認知不同,他管的不是閒事。
“右相見諒,我也說過,國舅要拉攏王忠嗣讓他與東宮劃清界限。”
“你覺得你很聰明?但真的聰明人從不會讓自己成為靶子。”
如今太子以“悔過”之名被幽于禁中,李隆基高枕無憂,朝堂上的勾心鬥角顯然要少下來,形成由李林甫全權處理朝政庶務的局面。
王忠嗣可以說是影響李隆基享樂的最後一個大威脅,但其實也就是握了兵權又有所堅持罷了。
這就是李林甫說的“靶子”,也是說薛白太過活躍了。
但薛白努力做的,其實是讓王忠嗣別成為“靶子”。
“是,雲在青天水在瓶,聖人放權於右相,我若知趣,便不該再與右相作對。”薛白道:“我不傻,本就是隻想著排出戲哄聖人開心,帶著王忠嗣自汙,保他一條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