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誕的表哥 作品

第152章 餿主意


    太子別院。

    李亨負手踱步,眼中憂慮重重,好不容易見張汀回來,連忙問道:“丈人可邀到薛白了?”

    “沒有。”張汀亦有些惱意,“我阿爺乃聖人表親,薛白竟連他的面子也不給。”

    “唉。”

    “殿下何必如此緊張?盧杞被貶了正好,沒人找出那些死士,眼下這一劫至少已過去了。”

    “你懂什麼?”李亨無意識地叱了一句,“引而未發,比當場揭穿還要可怕,兩個死士在薛白手中,裴冕亦死於其手,愈晚事發,其禍愈烈。”

    張汀瞥了一眼躬身在一旁的李靜忠,悠悠道:“不如殺了他算了。”

    “當初沒殺成,眼下還如何殺,萬一引得不可收拾。”李亨緊緊握拳,忍住了心中的怒意,方才道:“唯有不惜代價也要拉攏他。”

    張汀不怎麼喜歡李亨那許多兒女,問道:“為何聖人不肯讓三娘下嫁薛白?也許是三娘沒說她想嫁。”

    “不,聖人是疑我,他就是認為我與義兄暗藏死士於長安,想再次打壓我,自是不容我拉攏楊黨。”李亨道:“要洗脫我與義兄的嫌疑,栽贓雜胡本是好辦法,但雜胡聖眷太隆,只好退一步,以皇甫惟明結案,可此事又須有薛白相助,成了死結啊。”

    這就是沒有聖眷的結果。

    雜胡、薛打牌、索鬥雞遇到更難的局面,或萬事不做,或獻寶,或認錯,就能輕易過關,只有他這個太子不行,是真的一點聖眷都沒有。

    這邊還在嘆氣,已有宮人匆匆趕來。

    “聖人口諭,召太子興慶宮覲見。”

    李亨一聽臉色就難看下來。

    他太瞭解自己這個父皇了,想要見他,那就絕對不是好事。

    果然。

    到了興慶宮,只見陪在李隆基身邊的就沒有一個忠正能臣,只有李林甫、安祿山。

    “兒臣見……”

    “免了吧。”李隆基已擺了擺手,淡淡道:“虛禮就不必行了。”

    這些年,他只對李亨如此,認為這兒子嘴上的問安都是虛假的。

    李亨只好起身,老實侍立在一旁。

    只見今日勤政務本樓中難得沒有歌舞,也許是雜胡述職時作些醜態,就能逗得這昏君開懷大笑吧。

    此時若對比這一對父子,會發現他們從外表來看,彷彿年歲相差不大。

    李隆基雖年老,看起來卻精神奕奕,神采飛揚;李亨卻比實際年紀看著衰老很多,透著一股垂垂老矣之氣。

    這個太子,長得就是一副很著急想要繼位的樣子。

    只是看了兒子一眼,李隆基心情已略有不快,道:“繼續談,裴冕的案子說到哪了?”

    “回聖人。”李林甫答道:“老臣已查清,此前之所以冤枉了薛白,確是因臣心中先作了推測,以此查證。”

    “右相有何推測?”

    “薛白曾獻軍器助王忠嗣……”

    李亨當即打起精神準備應對,心道索鬥雞果然如此。

    鬥了這些年,彼此都是知根知底。

    然而,索鬥雞這次竟是沒有咄咄逼人,說到最後,反而道:“老臣仔細查訪,卻發現此案確與王忠嗣無關,他身在隴右,不可能使手下勁卒做到如此不留痕跡之地步。”

    “右相以為是何人所為?”

    “臣無能,未查到任何線索,請聖人責罰。”

    李亨聽著,忽感到一陣寒芒刺來,登時如墜冰窟,身子僵硬。

    他發現自己準備好的說辭,一瞬間變得全無作用了。索鬥雞沒指證他,聖人也未叱罵他,如何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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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似乎只有片刻,又像是過了很久,李隆基爽朗而笑,叱罵道:“十郎這是有怨氣啊,你女婿被朕杖責了,你就撂挑子,是吧?”

    “臣絕無此心。”李林甫道:“元捴咎由自取,臣斷無怨言。確是無能,未能查到線索。”

    李亨先是聽那“女婿”二字差點以為薛白已被索鬥雞先搶為女婿,其後回過神來,暗想索鬥雞何時真查過案,從來都是構陷而已。

    李隆基眼見把索鬥雞嚇得不敢行構陷之事,亦覺這次打壓得有些過了,道:“放心大膽查!不論查到誰,朕絕不追究伱。”

    “臣斗膽請聖人另選高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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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東市,澄心書鋪。

    姜澄臉上的笑意多了許多,手也不是籠在袖子裡,而是捧著一疊紙。

    “郎君請看,這是漚了十日之後造的竹紙,紙質比上次又有所提升,還有這張曬得更久些。”

    “該還能有所進益。”薛白道。

    即使已是十分不錯的紙質,要得他一句誇讚卻很難。

    “若漚得久、曬得久有用,便往更久了試試。”

    “郎君放心,那一池竹料還漚著呢。”

    薛白道:“今日來還有一事問你,你可願到將作監任職?”

    姜澄吃驚,連忙表了忠心,道:“我是郎君的家僕,願為郎君效勞。”

    “你是楊家家奴,如今國舅拜相,正是要普及竹紙、大施拳腳,可在將作監為你謀個差事,只需說是否願意。”

    “郎君,可你這生意不賺錢了嗎?”

    “多少總歸是有賺的,豈有志向重要?”

    薛白見姜澄不因乍得前途而忘乎所以,心中有數。

    等到他準備離開書鋪,卻見門外站著一個氣質溫潤的年輕人,正是李泌。

    兩人對視一眼,頗有默契地笑了笑,薛白問道:“到書坊逛逛,還是去喝杯茶?”

    李泌雖有心一觀竹紙的工藝,今日來卻有秘事要談,不便在工匠身邊走動,遂道:“我請薛郎品茶,如何?”

    “卻之不恭。”

    說是品茶,兩人一路出了春明門,到了長安東郊的一處農戶家中坐下,卻根本沒有茶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