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猴子偷桃(第2頁)
“三姐?出何事了?”
屋中聲音頓消。
楊玉環擔心姐姐,示意明珠推門,進了屋中,繞過屏風,只見帷幕還在晃動。
掀開一看,楊玉瑤背身而臥,髮髻凌亂,雪白的後頸上帶著汗,人還在微微喘息。
“等了大半日,三姐不肯赴宴,悶在屋裡做甚?”
“睡著了。”楊玉瑤打了個哈欠。
“瞧這一身汗,不熱嗎?”
“不熱的。”
“方才在門外聽到三姐喊了呢?”
“我,”楊玉瑤稍稍遲疑,“我做了個噩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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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什麼夢?”
“有個妖怪……很是張狂,一時沒能降住它。”
楊玉環笑了笑,轉身擺弄著桌上的貢桃,道:“想來三姐是看了薛白的故事,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想必是的。”
“說起薛白,他近來給玉真公主師徒作了好幾個詞牌,皆是新的格律、曲調。”
“是嗎?”
“我們鑽研許久,一首都未能完整唱出,三姐何不招他來問問?”
楊玉瑤伸出白嫩的胳膊,將落在地上的道袍拾起,問道:“我嗎?我招他來?”
“聖人忙於修道,總不好我以貴妃之名召見外臣吧?”
“那……明珠,你去玉華觀請薛白來。”
屏風後,明珠似乎有些慌亂愣了一下,萬福道:“是。”
“玉真公主師徒就在我宴上,稱他今日不在玉華觀。”
“不知他去了何處,也許在何處交構諸王?”楊玉瑤道:“我讓人去找,你且回宴上稍待,我馬上便來。”
“好吧。”楊玉環笑道:“三姐也知我喜歡音律,這幾個新詞牌可夠我玩好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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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詞一道從來與音律分不開,樂府詩許多本就是歌,盛唐的詩亦是歌,五言、七言往往都有固定的曲調。
也會有新的調子,因聖人、貴妃都非常喜歡,近年來常有新的教坊樂曲,文人們按這個曲調填詞,便是“詞牌名”三字的意思。
旁人只是依調填詞,但薛白卻是隨手就連著創了好幾首新曲。
外行人不以為然,對於愛好歌曲的人們卻無異於一場盛宴。
宴上,李季蘭小心翼翼地將眼前的杯盞推開些,鋪開彩箋,把腦中忽然浮現的詞句記下來。
聽名家唱了薛白的新詞牌,她已有了許多想法,像是發現了寶藏,這也想拿,那也想拿。
她心想,難怪薛郎說自己寫的戲曲有些過於工整了,只有聽過這些富有變化的曲詞,才能寫出《長亭送別》那樣滿口餘香的戲詞來……
“季蘭子,你說薛郎隨手就將這些詞作交給你了?”謝阿蠻忽走過來問道,“真未交代旁的嗎?”
李季蘭再次聽到這問題,點點頭道:“是,薛郎才氣無雙,這般詞句也是如尋常事一般。”
“可怎麼唱?”謝阿蠻有些苦惱,沉吟著喃喃道:“幾首當中,《浣溪沙》是最簡單的,正體雙調四十二字,只與教坊曲稍有不同,其它卻是一首比一首難。”
許合子也過來討論,道:“《蝶戀花》還是簡單的。”
說著,袖子輕拂,再次開口試唱。
“佇倚危樓風細細,望極春愁,黯黯生天際。”
雖只唱了這幾句,天籟般的聲音入耳,李季蘭聽得胳膊上起了疙瘩,心想若讓許合子唱一整齣戲,也不知是何光景?
這就是貴妃的宴席,隨時能聽到名家唱新曲。
“永新找到感覺了嗎?”
隨著這句黃鶯般的聲音,楊玉環轉回了宴上,道:“詞家恐還要許久才來,我們卻可再試著唱一遍。”
“可以試試。”
薛瓊瓊於是在古箏前坐下,素手輕抬,撥絃。她是宮中第一箏手,古箏彈得極好。
樂聲起,許合子再次開口。
謝阿蠻提著裙子,小步趕到堂中,輕盈地舞動起來。
“草色煙光殘照裡,無言誰會憑闌意。”
李騰空看著這一幕,竟是又呆住了。
她其實前幾日便聽到了這些詞,以道法修為強壓著心中情緒,可此時一看她們演繹,-->>
又有了別樣感受。
還萌發了許多個不該有的奇奇怪怪的想法。
“連這些傾國傾城的女子都喜歡他的詞句呢?可他又是為誰寫的呢?”
“騰空子,你可是修道之人,如何能有這般虛榮妄念?”
“你且看她們唱啊彈啊舞啊,實則是他寫給小仙你的詞呢,不高興嗎?”
“心中魔障已起,騰空子,快揮慧劍斬了它,你的道法便又可再高一層了……”
“錚!”
箏聲忽然拔高,又轉為輕柔;謝阿蠻長袖一揮,身段更柔;許合子唱到最後一句,眼中竟是落下淚來。
“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
李騰空聽得心尖一顫,如中了魔障一般。
……
忽然,隨著一陣掌聲,有人踱步而來。
“永新唱得好啊。”李隆基朗笑著步入堂中,“一唱而三嘆,有遺音者矣。”
“見過聖人。”
“都不必多禮,從來先有曲,再有詞。薛白作詞卻每要人替他譜曲,架子倒大!”
李隆基佯罵了一句,竟是瀟灑地在小凳上坐下,要來一個琵琶。
“但你們有幾處唱得不對,朕來。”
這舉止,不像是威嚴的一國之君,卻盡顯一代音律名家的風流。
“臣妾來舞。”
楊玉環當即走到堂中,裙襬飄飄,似仙女下凡。
不知何時,楊玉瑤也已到了,在她大姐的身旁坐下。
她抬頭往堂外看去,遠遠地,明珠正領著薛白過來。
他也重新收拾過了一遍,看起來又成了人畜無害的少年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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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詞家來了。貴妃交代,薛郎可直接入內。”
“多謝。”
薛白步入堂中,聽到李隆基那蒼老的聲音正在唱那首《蝶戀花》,唱得確實好。
他不懂音律,不由思忖著該用怎樣的誇讚之詞。
下一刻,他卻是目光一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