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唐華彩 第106章 火眼金睛(第3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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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後,杜有鄰拜會過裴寬,告辭而出。
這日裴宅門前鞍馬冷落,愈發看重杜有鄰的來訪,裴寬親自相送。
“人情冷暖,老夫記在心裡,往後一有機會,勢必舉薦你復官。”
“不敢以這些俗事叨擾。”杜有鄰道:“只請裴公寬心。”
“好好好,你我相類啊!”
裴寬千言萬語梗在喉頭,哥奴的迫害,東宮的拋棄,不知如何言語,最後竟是目送了杜有鄰走遠。
杜有鄰驅馬回到家中,才在書房中坐下,浮起自得之色,卻見盧豐娘匆匆趕來。
“郎君,不好了……”
聽聞消息,杜有鄰連忙出門,匆匆往杜氏大宗趕去。到時已是傍晚,杜希望正坐在堂上揪鬚。
“大伯,真與哥奴聯姻了?!”
“唉。”
“若是擔心時局,可就錯了啊。”杜有鄰大急。
他其實知曉一些事,只是不好告知。
杜希望擺了擺手,嘆道:“與時局無關。兒郎大了,有自己的想法,隨他去吧。”
“可,”杜有鄰臉色踟躇,欲言又止,最後道:“當初我僥倖從大理寺刑杖下脫身,尚不敢與右相府牽扯太深。阿位今日雖成了右相女婿,可卻要毀了往後前程啊!”
“攔不住他,罷了。”
杜有鄰張了張嘴,心知此事已無法挽回,好生失望。
這夜,回到家中,他不由對盧豐娘嘆息道:“本以為這個從弟是宰相之材,可惜了。”
“有甚可惜的?你一旁支倒替人家可惜,不如管管兒子,也不知跑到哪去,個個都瞞著我。”
“放心,老夫也要上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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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如鉤,牢房中只有昏暗的燭光。
這是薛白被打入北衙獄的第二夜,健體讀書休養,他待得頗為充實,一入夜早早便睡了。
吹熄蠟燭,伸手不見五指,他腦中卻忽然浮起一個溫柔的身影。
這個夜肯定不會有人爬到他床上來。
天光漸亮。
薛白一睜眼,卻見有一人正站在榻邊俯身看著自己,差點嚇了一跳。
“高將軍?”
“睡得倒香。”高力士淡淡道:“北衙獄可舒服?”
“高將軍見笑了,我是冤枉的。”薛白道:“我近來安心學業,準備歲考,真的未曾惹事。”
“此事不歸我管,只問你,昨日怎無文帖?”
“文帖?”
薛白一愣,看向那擺著筆墨紙硯的桌案,道:“昨日寫了一首詩。”
“整日坐在牢中,只寫了區區二十八字?”
“哪還有心思寫別的。”
薛白小聲嘟囔了一句,抬頭與高力士對視了一眼。
兩人心知肚明,高力士遂罵道:“尿精猴子,‘悟空低頭卻見’見了何?”
“聖人要放我出去了?”
“沒斬了你便算你走運,還不起來?”
薛白只好爬起身來,目光看去,桌案上已擺著開鍋羊肉與胡餅。
他一邊吃著,一邊磨墨,手裡的硯臺忽被高力士搶了過去。
“動作慢騰騰的,還不快些吃。”
嘴裡咀嚼著胡餅,薛白看著高力士磨墨的樣子,忽問道:“將軍,問你一件事可好?”
“問。”
“李白……”
“嗯,我為他脫過靴。有何打緊?我-->>
做的就是這服侍人的事。”
“那……”
“翰林侍奉天子左右,起草詔書,當為聖人喉舌、心腹。他若不被放還,活得到今日嗎?”
想必這是很多人好奇的問題,高力士有些煩了,提起毛筆蘸了墨水,遞到薛白手裡,又叱了一句。
“問旁人懂得問,如何不省得老實些。”
“我近來真的什麼都沒做。”
薛白再次強調,執筆,流暢地寫下八分楷書。
高力士磨出來的墨汁確實是沒的說的,均勻細膩,顏色飽滿;薛白自己磨的就很粗礪,青嵐那丫頭則有些摳,每次添的水都多了點,墨汁稍淡。
“只見佛祖右手中指上寫著‘齊天大聖到此一遊’八個大字,指縫間還透著一股尿臊氣,美猴王大吃一驚……”
高力士忽問道:“你不會用行書嗎?”
“老師只教我楷書,說我遠不夠格學行書,高將軍以為我書法進益如何?”
“尚可。”
高力士耐心不一般,竟就負手站在一邊,從頭到尾看著他寫,有時還觀察著他的神情。
待到午後,薛白寫滿一份卷軸,高力士收好便走,竟是從頭到尾也不問旁的。
越不問,越代表聖人心裡有數。
臣下們說的真話假話,揣著的私心算計,都逃不過那雙火眼金睛。
而在這天寶六載的大唐,誰能把聖人哄高興了,誰才是贏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