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唐華彩 第84章 會當凌絕頂(第3頁)
“……”
薛白目光看去,卻覺眼前的杜甫與他印象中那個憂國、落魄的形象完全不一樣。
這中年人三十五歲上下,雖穿的是布衣,但氣格雄渾,給人的第一感覺竟然是-->>
……狂。
兩個裝得滿滿的破舊酒囊被丟在桌上,與康家酒樓的精美瓷器一對比,顯得頗為寒酸。
杜甫的衣袖上縫著兩塊大補丁,但他該是富過,腰間繫著條鹿皮帶,上面掛著個繡金線的小包,看得出材質很好,不過都非常舊了。
小包裡面裝得鼓鼓囊囊,好像還塞了一支毛筆。
杜甫對這些渾不在意,說笑著已在一眾錦袍中坐下,神態自若,甚至還有傲氣,以他的才學為傲,不認為有任何外物能掩蓋他自身的光彩。
“來,為你引見一位詩詞神童,還有一位你族中子弟……”
見了禮,蘇源明唸了薛白的幾首詩詞。
杜甫當即來了詩興,徑直起身,招過店家要了紙硯,道:“方入長安便逢如此佳篇,我亦有一詩贈薛小郎。”
話音方落,店家恰送來紙硯,杜甫拿出一支有些禿了的小筆,捏了捏上面的羊毫。
羊毫禿筆揮灑,一氣呵成,筆落,詩已成。
“渥窪汗血種,天上麒麟兒。”
“才士得神秀,書齋聞爾為。”
“棣華晴雨好,服早春宜。”
“朋酒日歡會,老夫今始知。”
眾人目光看去,杜五郎情不自禁讚了聲“好詩!”
鄭虔卻是道:“相比子美旁的詩篇,只能算一般。”
薛白近來也在學詩,更能感受到這種不加思索寫詩的才氣,鄭重謝了,道:“我才疏學淺,和不了杜公的詩作,只想到了一句殘句,‘李杜詩篇萬口傳’,諸公見笑。”
杜五郎聽著都替薛白尷尬,心想這也太才疏學淺了。
旁人卻不在意殘句還是全詩,杜甫煞有其事地擺手道:“我不能與太白兄相提並論。”
“好個杜子美,你素來傲放,今日如何這般謙遜了?”
“若比詩才,不怕與旁人比,謫仙卻是獨一無二!”杜甫丟開禿筆,挽袖重新入座,笑道:“諸君可知?三年前我便在洛陽與太白相遇,當時達夫兄也在。”
“你們互贈的詩篇我已聽聞了,卻還不知詳細,快快說來。”
“……”
酒宴並不像杜五郎原以為的那般沉悶,相反,杜甫說起各種經歷來繪聲繪色,先說了天寶三載與李白同遊洛陽,又說了天寶四載與李白同遊齊魯。
再提到臨別時互贈詩篇,杜甫愈顯得意,吟誦李白相贈的詩句,神態竟與郭千里有些相似。
“秋波落泗水,海色明徂徠。飛蓬各自遠,且盡手中杯。”
“好!”
眾人當即舉杯,仰頭而飲。
杜五郎被嗆了一口,轉頭看去,薛白動作瀟灑,神色磊落,彷彿酒場豪客,其實手裡的杯子裡還滿滿一杯。
“諸君,我們都中了子美的計了。”元結朗笑道:“他說的是李太白,卻是不知不覺勸了一杯酒。”
氣氛當即熱絡起來。
杜甫亦喜歡那首《古草原送別》,似乎還看出了薛白酒沒喝完,直接又與他提了一杯,由衷歡喜道:“李太白之外又有薛白,大唐詩壇如此,盛哉!”
元結莞爾道:“長安生徒也是臥虎藏龍啊,好在薛小郎沒有今朝應試。”
杜甫舉杯一飲而盡,傲放之態盡顯,醉醺醺道:“這一科便是再臥虎藏龍,狀頭也當在你我之間。”
周圍鄉貢舉子紛紛看來。
薛白一直在看著杜甫,先是驚訝於他的狂,卻忽然瞭然。
是啊,也就是這樣的杜甫,才能放出那種狂言。
“甫昔少年日,早充觀國賓。讀書破萬卷,下筆如有神-->>
。賦料揚雄敵,詩看子建親。李邕求識面,王翰願卜鄰。”
連名重天下的北海太守李邕聽說杜甫遊齊魯,都特意趕去設宴款待。
如此才華,立志要取一個狀頭又算什麼?
“子美醉了。”蘇源明擺手向周圍坐人擺手而笑,“諸君不必介懷。”
“哈哈哈,以杜子美之才,只要個狀頭,誰不服氣?!”
有人這般喊了一句,大堂中眾人大笑紛紛舉杯,果然無一人敢不服氣。
熱絡的氣氛遂更上一層。
杜甫不知何時拾起了那根禿筆,又提了一首詩。
……
杜五郎飲了幾杯酒下肚,連自己國子監學生的身份都忘了。唯遺憾杜甫只給薛白贈了詩,反而忽略了他這個杜家子孫。
醉眼朦朧中看去,牆上那詩卻是一首舊詩。
“會當凌絕頂,一覽眾山小。”
抱歉今天第二章又要晚,杜甫不好寫,我改了幾遍,最後還是選了這個風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