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唐華彩 第83章 天子庠序(第2頁)
達奚盈盈低下頭,柔聲道:“右相若不信,奴家想服侍右相……”
“咳咳咳。”
李林甫忽然咳嗽起來。
“右相,你怎麼了?”
“莫過來。”
達奚盈盈關切地輕呼一聲,想要上前,卻被止住,遂站在屏風邊上,雙手捏著束帶上系的衣結,千嬌百媚。
她目光卻是偷偷往屏風後一瞥,只見李林甫身邊侍立著四個女使,卻不知是哪個與薛白私通。
“下去。”
“是。”
“接著說。”
達奚盈盈細說過骨牌與面聖一事,之後說起早些時候與杜五郎推骨牌,打探到的一點小事。
“當時杜謄已聽牌了,卻有人要見他,奴家藉口更衣,悄悄跟過去,只聽得一句很小聲的話,‘便是死了,只要契書在,再找個人來還是薛平昭’。”
“何意?”
“奴家揣測著這意思,薛白未必就真是薛平昭,畢竟過了十年,一個淪為官奴的孩子誰知能否活下來。但他們背後有一股勢力是肯定的,培養出幾個出色的少年,丟出來,以薛鏽之子的名義攪動是非,提醒聖人想起當年的三庶人案……”
李林甫眼中思量愈深。
他聽懂了達奚盈盈在說什麼。
那個幕後主使依舊讓他忌憚,薛白卻可能只是一枚棋子,而不是一個身負血海深仇來報復的遺孤。
“繼續查。”
揮退了達奚盈盈,李林甫回想著今日所得情報,心知貴妃不高興,那聖人便不高興,連他堂堂宰相也得表態,去安撫一下薛白。
他遂招過李岫。
“薛白受傷了,你去探望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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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壽坊,薛宅。
因一度割賣出去又買回來,薛宅的正廳格局頗奇怪。
李岫端坐在那,目光看向薛白胳膊上包紮著的傷口,道:“阿爺聽聞此事亦是震怒,已奏請將吉溫貶至范陽。”
“多謝右相為我出頭,但此事未必是吉法曹所為。”
“不提了,你養傷要緊。”
時隔多日再相見,李岫也感到與薛白疏遠了很多,完全回不到上元節前相處的氣氛。
此時廳中並無旁人,他略略沉吟,道:“你我之間,可否開誠佈公談一談?”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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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是薛平昭?”
薛白道:“我確是不記得身世了,能保證的是,只要右相府對我沒惡意,我心中便無仇怨。這話已說過許多次,事情有時便是如此簡單。”
李岫敷衍地微微一笑。
既然薛白依舊不肯坦誠相待,他便也沒有多留的必要了,只是起身時又想起了十七娘的殷切交代,他遂停下腳步。
“你若能誠實告訴我,也許……右相府還能再給你個機會迎娶十七娘。”
“方才說了,開誠佈公,我說的都是實話。”
李岫見他如此冥頑不靈,轉過自哂笑了一下,再也沒有回頭。
薛白低頭整理了一下肩膀的繃帶,想起了那個自稱“宗小仙”的女子。
他想到方才也許可以騙婚,但著實沒有必要,往後要每日在李林甫這種氣量狹小的人面前彌補謊言,右相府的扶持沒有多少,往後的反噬卻極大。
但卻也記得,那小姑娘說過一句“你欠我一個人情”。
那日若沒有她提醒,薛白被關到大理寺,若是先供出一些東宮的罪證,或也有辦法脫身。但三木之下要受多少苦頭卻說不準。
他認這個人情債……
“郎君?”
薛白回過神來,只見青嵐正站在眼前,滿臉都是心疼與關切。
“受了傷坐在這,在想什麼?”
薛白笑了笑,道:“我在想,擺脫了右相府,我們接下來能過得越來越好。”
青嵐聽得有些羞意,心想道,“郎君說‘我們’要一起過呢。”
兩人出了正廳,抬頭看去,只見天開雲霽,晴空萬里,薛白不由舒了一口氣。
過去這段時間,他有時覺得自己像一隻在人的指縫間逃竄的螞蟻,卻還是在心裡不斷告訴自己是參天大樹……如今可以發芽了。
這是萬物復甦的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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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十六日。
這是吉溫貶官外放的日子,他將要去范陽任錄事,長安城沒有人相送,唯有城門處的守卒丟給他幾道冷眼。
回望長安,他只覺自己輸得竟如此慘痛……
薛白則養好了傷,入學國子監,為科舉謀官做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