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誕的表哥 作品

第14章 偃月堂(第2頁)

  薛白目光看去,觀察到李林甫微不可察地嘆息了一聲。

  李亨已經切斷了與杜家之間的關係,在聖人面前表現得很乖巧。那這案子再如何,已動不了其太子之位。

  此案還在爭的不過是“人心”,若能牽扯更廣、殺更多人,朝臣便知李林甫勢焰正盛;而李亨需要偷偷摸摸保住一批人,才能不使更多人心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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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後,消息一封又一封,幾乎就沒斷過。

  “阿郎,韓朝宗提出了新的證據,乃是柳勣的供狀草稿,逼著柳勣翻了供。業已將三司會審的結果遞到宮中,請聖人裁斷。”

  李林甫淡淡道:“他可有說,如何得到的這草稿?”

  “稱長安縣尉顏真卿昨日至柳宅探查,於廢墟之下拾得,有許多不良人親眼看到他俯身拾起並攤開紙團。”

  李林甫面露譏笑,開口道:“薛白,此事你如何看待?”

  薛白道:“紙團也許真是顏縣尉拾到的,但是誰放回那裡的便不得而知了。”

  “你很了得。”李林甫拍掌讚道:“你找到的證據,你為杜家翻了案,了得,了得。”

  “我做了蠢事,讓右相見笑了。”

  “可惜啊!”李林甫高聲長嘆道:“可惜你千辛萬苦找的證據,送到了一個窩囊廢手裡,他連親自將證據拿出來的勇氣都沒有,終日躲躲藏藏、鬼鬼祟祟。天下豈能交到這樣一個無能的儲君手裡?!”

  話到最後,聲色俱厲。

  蒼璧惶恐不已,躬身應道:“阿郎,韓朝宗如此行事,不過因阿郎不在。是否儘快將這小子送去,指證東宮?”

  “李亨並未派我燒燬證據,我去作證只能算栽贓,動不了他。”薛白道:“韋堅一案‘交構邊鎮大將’的大罪尚且未能廢了他,這次更不行。唯有拿到李亨蓄養死士的證據,而我願為右相當這個餌。”

  話到這裡,他已意識到自己說的多了、急了,李林甫是何等聰慧之人,豈需他這般解釋?

  果然,李林甫只以冷峻的眼神掃了他一眼,淡淡道:“少年郎心急,且待著,看看即便翻了案又能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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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與李林甫這樣的人待在一起等消息並不舒服。

  到了午間,相府有奴婢把酒菜送到偃月堂,並當著李林甫的面每道菜都小試了一口,他才放心享用。

  薛白則站在那等著,看著窗外的景色,陷入了沉思。

  待李林甫用過飯,在俏婢們的服侍下漱口、淨手,當薛白不存在一般。

  終於。

  “阿郎,判了。”

  “念。”

  “柳勣、杜有鄰等要犯,杖一百,家小流徙嶺南,一應受柳勣行賄之官員,嚴懲不怠!”

  “哈哈!翻了案還是死!翻案?”李林甫大笑,那雙狠厲的眼神中似有了笑意,道:“莫說杖一百,杖三十便足以杖死他們。”

  他又證明了一件事——他想要誰死,誰就得死,怎麼掙扎都沒用。

  待到笑夠了,他才問道:“你可知聖人為何如此?”

  薛白方才一直在思考,開口便打算道一句“我愚鈍,請右相賜教”,如此,李林甫便可裝腔作勢說上幾句霸氣之語。

  但話到嘴邊,他忽又想到,與其在李林甫面前藏拙,倒不如露拙。

  “聖人也心知杜家是冤枉的。但聖人卻要天下臣工看清楚,凡是想要投靠李亨以求飛黃騰達之人,不會有好下場。”

  “豎子!”

  “聖人要的太子是一個毫無助力的孤家寡人,等所有人都不敢親近太子,太子也就沒有了威脅。”

  “夠了!”李林甫拍案叱道:“妄自揣度聖意,你好大膽!”

  薛白麵無懼色,應道:“我若不大膽,如何敢助右相廢太子?還有,右相已越來越難對付李亨了,因為李亨已經被右相羞辱了太多次,反而成了聖人眼裡最軟弱、最不具威脅的兒子!二月春風似剪刀,他的把柄都被右相剪了,他成了個毫無破綻的木頭,最弱、也是最無懈可擊,今日之後李亨的太子之位穩如泰山,皆拜右相所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