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6章 太上皇帝
大明宮,宣政殿內燈火通明。
張汀抬頭望了一眼,有種想要步入其中的衝動。但她並沒有這個資格,只能繞道到後面的含涼殿。
空地上已經聚集了許多人,多是諸王與公主駙馬們,都在哭哭啼啼。
李琮駕崩的消息已經被封鎖了,對外說是病危,此時大家都是在等遺詔,嘀嘀咕咕地商議著。
前方,張泗匆匆迎了上來,向張汀使了個眼神。
“沒動手?”
“我們又沒做什麼,探望聖人病情而已。”張泗道:“薛逆都不在長安,誰敢動手。”
張汀問道:“宮門都控制住了?”
“你姐夫已經派人去了。”
“少陽院呢?我沒看到他的家眷。”
張泗道:“現在這等關鍵時刻,豈還理會這些婦孺?”
張汀態度堅決,道:“我不安心,必須派人去拿他的妻兒。”
說罷,她湊到李亨耳邊低聲了幾句,李亨於是招過李?,讓他安排人去少陽院拿人。
從這件事,似乎能看出張汀與李?之間的合作已沒有之前默契了。
“太上皇來了。”
“請太上皇安康。”
隨著眾人的呼喚,李隆基在高力士的攙扶下走進了含涼殿。
他這一現身,張汀的一顆心也就定下來了,知道哪怕有人心向薛白,也不敢公然反對太上皇。
李亨在她耳邊低語道:“我隨太上皇進去。”
“好,遺詔已經擬好了。”張汀道。
“多虧了你。”
李亨抬手在張汀的背上輕輕拍了拍,邁步入殿。
殿門處的守衛已換成了李曇,入內,一旁的竇氏與李儼、李俅等人發出了輕微的嗚咽聲。
內裡傳來李隆基蒼老而悲涼的說話聲。
“你是朕的長子。”
“你幼年時,朕忙於國事,疏於對你管教,致使你打獵被捉傷了臉。”
“還記得嗎?你年輕時也說過傻話,你說,你不過是朕貪歡留下的種,而非朕的兒子。你錯了,朕待每一個兒子都是一樣的……”
李亨聽著,心想,李隆基待每個兒子都是一樣的無情。
他上前,毫不猶豫地打斷了李隆基與李琮那場沒有回答的、單方面的無聊對話。
“太上皇,聖人已經駕崩了。”
“不。”
李隆基還想繼續表演,喃喃道:“朕都還在,朕的兒子怎麼能先於朕而去?”
李亨心道,這不正是你要的嗎?你很得意吧?
他從竇氏手中接過詔書,展開來看了一眼,眼底不自覺地泛起笑意來。
這是張汀事前偽造好的遺詔,讓張泗送進宮來,放在竇氏之處,內容自然是把皇位給李亨。
“阿爺節哀,阿兄已走了,這是他的遺願。”李亨配合著演了起來,落下了悲痛的淚水,把遺詔遞到了李隆基手裡。
李隆基接過看了眼,點點頭。
李亨低聲道:“父子齊心,我們才能守住祖宗基業不落入外姓手中。”
“朕知道,等朝臣們來齊了再宣告吧。”
“阿爺是否先見一見朝中重臣們?”
“可。”
“我扶阿爺到前殿。”
李隆基緩緩起身,沒有再看李琮一眼,而是向高力士道:“把李祚也抱來。”
“喏。”
“你們可以戴孝了。”
隨著這一句,悲哭聲大作。
“皇帝晏駕!”
此時距離李琮身死只過了一夜,天色剛剛大亮,所幸張汀等人就像是前提知道了李琮會死一樣,早做了準備,一夜之內,就在旁人還未反應過來時就佔據了主動權。
李隆基走到臺階上,顫聲道:“朕,白髮人送黑髮人了。”
話音未了,他已悲不自勝,不能再言。
殿內的眾人於是嘩啦啦地跪了一片,宮城中響起了喪鐘,接下來就是京師戒嚴,百官治喪。
“咚!”
“咚!”
肅穆的鐘聲中,張汀跪倒在地上,嘴角勾起微微的笑意。可當她起身,李?卻向她走了過來,道:“少陽院是空的。”
“何意?”
“他的妻兒都不見了。”
“別的人呢?他的心腹都在哪?”張汀最在意的還是杜妗,問道:“杜妗在何處?拿下她。”
“不知。”
“那你知道些什麼?”
“樊牢率龍武軍守著禁苑。”李?冷笑,“你覺得該強攻嗎?”
“別急,都冷靜些,等完全掌控了局面。”張汀再也笑不出來,“我們得儘快,薛逆隨時會回來。”
“難道我不知道嗎?”
李?冷哼一聲,往李亨所在之處走去。
張汀快步跟上,只見李亨正在安排人督促百官儘快入宮,在宣政殿舉行大朝。還不忘在人前盡孝,安排李隆基先在蓬萊殿歇息。
“薛逆很快就要殺個回馬槍。”張汀搶先一步提醒道。
李亨頓生恐懼,恨不得立即登基。
可這種事急也沒用,怎麼都得等百官來了,公佈皇帝晏駕的消息,再行登基。
當然,私下裡的招攬一直在進行。
三人正商議著,高力士過來,道:“太上皇問,李祚抱過來了嗎?”
李亨道:“還未,人不在少陽院,眼下宮中混亂,還未找到。”
高力士竟也不驚訝,看向張汀道:“太上皇想要見你。”
“喏。”
張汀遂又跟著高力士往紫宸殿,李亨看著她的背影,喃喃道:“這種時候,太上皇見她做什麼?”
“想必不是為了打骨牌。”李?淡淡應道,語帶著些譏諷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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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汀走入紫宸殿,只見李隆基坐在那,一掃方才的悲傷頹廢之態,顯得精神奕奕,透著股自信的氣概。
他比李亨、李?更能給予人勇氣,張汀見了他,莫名地就不再慌張。
“太上皇,這一局牌,我打得怎麼樣?”
“不錯。”李隆基道:“朕早就看出來了,你比李亨更能讓人成事。”
張汀笑了笑,道:“現在只需太上皇宣讀遺詔,皇位就不再有落入外人手上的憂患了。”
“哪有外人?”李隆基道:“對朕而言,傳位給李亨,或是李倩,都是一樣的。”
張汀一愣,臉上的笑容僵住了,道:“我不信,若薛白真是你的孫子,你為何要授意我們宮變?讓我們用你的名義拉攏朝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