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日四塵 作品

第七百八十三章 仇恨還在堆



                唐澤的狀態很不好。

    這一點,不需要細緻的觀察力,也能輕易得出結論。

    於是在回答之前,已經抬起手遮蔽了一會兒刺眼燈光的柯南,直接伸手將唐澤面前的燈調暗了一些。

    不管是因為什麼樣的理由,黑燈瞎火的坐在這裡盯著一盞這麼亮的光源猛看,就算不影響精神狀態,也真的很傷眼睛。

    “是因為足立透嗎?”柯南直言不諱地問道。

    按照唐澤的說法,以他近乎過目不忘的過人記憶力來說,他不記得的事情很少。

    他目前唯一記憶模糊的過去,就是他因為那樁冤假錯案而產生的似真似幻的記憶錯誤。

    “也許是吧。”唐澤抬起一隻手,用力按了按自己的額頭,輕聲呢喃,“我夢見,我躺在一個黑漆漆的地方。很狹窄,像棺材一樣。我透不過氣,拼命地抓撓四周的牆壁,想要從那裡頭逃出去……”

    這是他與安室透討論過後準備的第一個“症狀”——創傷導致的、存在條件限定的幽閉恐懼症。

    雖然說病情是假的,唐澤並沒有回想起確切的片段,但他們的這個猜測卻不是憑空產生的。

    已知,唐澤的記憶出過問題,組織主要的相關醫療器械都是類似諾亞方舟曾經的設備“繭”那樣的全封閉醫療艙,落進組織的兩個月當中,他有沒有過類似的經歷呢?

    唐澤覺得答案是有。

    而且,這段描述也不全是杜撰出來的。

    自從去過了地下鐵那個意義不明的奇怪房間之後,唐澤在天鵝絨酒吧中入睡的時候,就不再總是處在無夢的安眠裡,時不時會閃回過一些怪異的片段。

    唐澤猜測,這或許與自己那似是而非的“存檔”或者“多周目”有一定的關係,某些並不存在於如今這個時間當中的信息,藉由天鵝絨房間這個混沌與現實的夾層洩露了過來。

    認為這與組織脫不開干係的唐澤當即就把它拿來取材了。

    不管這些記憶真的是那兩個月的,又或者來自某個已經被自己遺棄的存檔,能幹出這種事的鐵是組織無疑,也不算冤枉他們,對吧?

    唐澤輕輕閉了閉乾澀的眼睛。

    “醒過來之後,我就不敢呆在閣樓裡了。只要關上燈,閣樓就會一片漆黑,連點微弱的月光都沒有。”

    幽閉恐懼症,或許還伴隨有焦慮發作導致的鹼中毒。

    柯南做出判斷的速度同樣很快。

    他又看向唐澤面前那盞被摘掉了燈罩,亮的三樓都能看見光的大燈:“那,這盞燈是……”

    “我不想呆在咖啡館裡,我只能找到這盞燈。”唐澤直直盯著那明亮的燈泡,聲音輕飄飄的,幾乎要融入進夜色當中。

    “開這麼亮的話,眼睛要盯出問題的。”

    “我知道,我只是……”唐澤蓋住了自己的眼睛,慢慢嘆了一口氣,“不開到足夠亮的話,我就感覺只能看見一塊圓圓的光斑。然後我就會想起另一些東西。我的眼睛上蒙著一層磨砂般的半透明膜,緊接著膜被什麼東西割開了,再然後,一些液體進入了眼睛,燈光變成了一塊圓圓的光斑……”

    他說到這裡,指尖用力,在臉上留下了幾個指甲印,似乎喪失了繼續描述的能力。

    但知識儲備豐富的柯南已經聽懂了。

    “別說了。”直接按滅了桌上的燈,柯南制止了唐澤接下去的描述,“我已經明白了。”

    這完全是眼部手術的過程。

    先用固定器睜開眼皮,然後做備皮,用手術刀割開手術面,接著滴入浸潤用的利多卡因,用以局部麻醉……

    後面的內容不需要唐澤接著說,柯南也能理解到他的恐懼。

    無外乎是尖銳的手術刀或者尖銳的注射器,而不論是哪一種,接下來,他的玻璃體都會受到影響,而後開始渾濁模糊,只能看見一片扭曲的、甚至是血色的光影……

    對喪失了記憶,不瞭解前因後果的唐澤來說,這些說不清是治療還是折磨的過程,確實會給他造成非常嚴重的精神壓力……

    一下子回想起瞭如此多令人恐懼的創傷瞬間,也不知道足立透到底都和唐澤說了些什麼東西。

    柯南很想建議唐澤找個心理醫生,或者乾脆聯繫親朋好友推薦個心理醫生,押著唐澤去就醫,但想到唐澤那棘手的家庭背景和複雜的狀態,又不免猶豫。

    說實話,他現在看見心理醫生四個字都有點心理陰影了,來的人不管是誰,他都不敢打包票完全不會對唐澤不利。

    而且就可參考的幾個心理醫生而言,哪怕原本是個醫德不錯,資質尚可的心理醫生,認真看完唐澤的病歷,瞭解過唐澤的病史之後,說不定也要醫心變質了……

    頭疼,要不然他跟小蘭借一套書,自學一下算了。

    “……先睡一會兒吧。”一時半會兒想不到解決方法的柯南也只好無奈地勸了一句,“你拿被子出來了嗎?”

    望著黑下來的街道茫然眨眼的唐澤抬起頭,看著懸掛在天空中的上弦月,遲鈍地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