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6章 縫合
雖然人都是感情動物，雖然人心都會被情感左右，但是，關鍵時刻，在大是大非面前，高位之人是不講情義的。
上德不德，是以有德。
位高權重者，先有道而後再論德。
顧老執迷不悟，一次又一次地阻礙調查，一次又一次地抱有幻想，一次又一次地在關鍵時刻放棄了道義，轉而保護子女的利益。
縱然顧老之前確確實實辛苦付出過，但是，官場之上最最容不得的，就是這種領導眼皮子底下的犯罪。
而且，面對顧老下跪、面對顧老這種眼淚鼻涕橫流的模樣，高位之人早已司空見慣。
就是他顧老也經歷過別人給他下跪的場景，權力之下，每個人的演技都會達到出神入化的境界。
不揭你老底兒，你會難受？
不掐你七寸，你能如此痛苦？
不到與棺材相見之時，你能流下這鱷魚的眼淚？
——
當顧老從龍王辦公室走出來的時候，表情已經不能用憔悴來形容了。
他以為龍王會念在他多年輔佐的份兒上饒了他，可現實是王者無情。
龍王給予他最後的體面，就是戴罪立功。
那意思就是讓他親自去審理處置這件事情，親自將自己所犯的錯誤更正過來。
可是，錢已經流出去了……
覆水難收，你怎麼可能再收回來呢？
且不說自己想收回來、穆家想收回來，哪怕這邊的人都想要收回來，可加拿國願意嗎？
他們跟劉香、跟穆海濤太熟了……
銀行也好、金融平臺也好，他們國家的政府和相關部門都在緊密地盯著。只要這邊有什麼風吹草動，他們會立刻下手，將那龐大的利益體肢解之後，留給自己國家享用。
人性的貪得無厭，在每個國家都是一樣的淋漓盡致。
越是發達的國家，越是資本主義國家，這種利益之爭從來都是不遮掩的！
他們玩狠的時候，都是赤裸裸地玩、逼著你玩，由不得你向左或向右！
有錢你就是羔羊，宰你只是時間的問題……
想到女兒委屈的模樣，想到自己助紂為虐的所作所為，顧老就感覺自己似乎已經走進了一個死衚衕。
——
“嗡嗡嗡”蔣震的手機忽然響起。
他感覺到是左邊口袋的私密手機響起時，便知道是徐老打來的電話。
於是，趕忙起身走出辦公室，找了個隱蔽的角落接通了電話。
“事情怎麼樣了？老顧現在應該很難受吧？”徐老問。
“是啊……”蔣震嘆息說：“我這把手術刀真是將龍連市乃至東北省的問題都給解剖了，顧老知道我還活著，知道領導已經知曉他與劉香的父女關係之後，今天上午又去京城了。”
“這個老顧啊……”徐老低沉著說：“都什麼時候了，竟然還抱著幻想？”
“現在該怎麼辦？我感覺事情多少有些棘手了……”蔣震說：“這次我如果處理不好，真會遭人詬病，哪怕我查得很詳實、很完整，仍舊覺得很多地方都欠妥。尤其是在人情世故上。”
“你方向錯了……”徐老直接道：“顧老現在這樣，最希望的是什麼？他現在最希望能出現一個幫手！你不就是那個幫手嗎？自始至終，從開始到現在，一直都是誰在進行調查、誰在推動調查組的工作啊？”
“是我。”蔣震淡淡應聲。
“對，就是你！現在你要清楚地認識到——老顧這次絕對是涼透了。但是，龍王也不能嚴厲處分他，因為老顧是他一手提攜起來的，處理他的話，是相當於打他自己的臉。”
“是啊……但是，”蔣震說：“龍王讓他親自調查審問自己的女兒，這招也確實夠狠的……殺人誅心呢。”
“這不是你要考慮的重點，你現在要考慮的重點是，如何善後，就像是這場手術你如何進行最後的縫合問題。”
“縫合……”蔣震默唸二字，心中當即覺察到徐老的“意味深長”。
“追繳是重中之重！”徐老毫不掩飾地說：“追繳的難度是非常大的，但是，其作用是非常之關鍵的！對於老顧來說，我覺得他並不知道這裡面究竟隱藏了多少秘密。雖然，他看過調查報告，知道這麼多年他們以龍連市為中心，向國外轉移了萬億級別的資金，可是，真正的過程，真正涉及到的資金與人員，老顧是不知情的。”
“您的意思是要讓顧老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讓他組織著進行資金的追繳工作？”
“這是一件難度相當大的事情啊……”徐老說：“到嘴的肉，沒有人想鬆口。但是，如果追繳不力，就如同你這臺手術半途而廢一樣，都是不成功的。在官場上，不成功就是過。所以，你一定要跟老顧配合好。高層為什麼要讓老顧去審問他女兒，這不是殺人誅心的問題，只是為了更好地追繳那些資金！但，怕就怕老顧他關進時刻犯糊塗，不敢對他這個私生女下狠手啊。”
聽到徐老這麼說的時候，蔣震忽然感覺自己的方向好像真的錯了。
“聽您這麼說，我怎麼感覺這件事情像是才剛剛開始啊？”蔣震問。
“不就是剛剛開始嗎？”徐老說：“你不會以為把這些人抓住之後，就結束了吧？這臺手術，你只是剛剛劃破病人的肚皮，看清了裡面的病灶而已。如何摘除病灶，如何縫合傷口，如何斷定手術成功，這些才是最重要的。現在這場手術的主刀大夫不是你，而是老顧。而你則是老顧最重要的幫手，更是他手中最厲害的那把手術刀。”
徐老一句話，徹底把蔣震從混沉中給拽了出來。
“我之前一直是以掃黑組組長的身份自居，現在他們審計組等人馬上來之後，我感覺似乎沒有我什麼事情了。結果，您這麼一說之後，我倒是覺得壓力又全到我這邊了。”
“劉香和穆海濤雖然大膽，但是，他們也是粗中有細，畢竟，這有錢之後，什麼樣的金融精英找不到呢？所以，審查並不一定能審出什麼大秘密來！而且，當前你們掌握的證據，不過是他們轉移資產的套路證據，那些數據也是亞米國際黑客們潛入劉香平臺之後竊取的一些數據。真正的證據，真正的資金流向，真正要將那些錢給追繳回來，力度和難度都是非常大、非常高的。所以，你一定要跟老顧好好聊一聊，他從京城回去之後，馬上找他聊這件事情。鞍前馬後，好好跟老顧配合好！”
“好！”蔣震應聲後，趕忙又問：“那個，這次是不是要藉助亞米國際的力量啊？”
“不……”徐老低聲說：“這次的水可是深之又深，你接下來要這麼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