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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來-第一千二百零九章 凜然氣(第3頁),天蠶土豆,月如中文
天蠶土豆 作品

第一千二百零九章 凜然氣(第3頁)

    盧渙說道:“你們是不知道我的鬱悶啊,比如那幾個平時關係不錯、也是當皇帝國君的傢伙,近期書信往來,總是拿話氣我,還給我取了個綽號,你們猜是啥,‘盧墊底’!”

    “你們聽聽,這是人話嗎?我一開始還提筆回罵幾句,說你們有本事也撈個浩然第十,少在那邊陰陽怪氣,你們再猜怎麼著,他們不但腆著個臉說自己真沒那本事,但是你盧渙也還是盧墊底,其中有個最王八蛋的,還說我窩裡橫個什麼呢,浩然墊底!”

    “都說主辱臣死,算了算了,我沒那麼大本事,能決定你們兩位志在飛昇的神仙如何,可是我這個當皇帝當的,都快憋屈死了,你們不是國師便是雲霄宮楊氏家主,總要幫我稍微掙點面子回來吧?反正我現在就兩點要求,要麼就是你們誰今年明年的,速速證道飛昇,要麼就幫助大源王朝掙來個第八!第七也行,第六不錯,第五是最好了,第四我也不太敢想,第三就算了,咱們跟大驪宋氏都是自家人,不傷和氣……”

    盧鈞發現那位上了歲數的楊老真人竟然都打鼾了。

    年輕國師楊後覺微笑道:“那貧道就爭取早點證道飛昇。”

    盧渙一拍茶几震天響,“外人合起夥來氣我也就算了,你們也這麼氣我,當著一國太子的面子,如此不給當今天子的面子?!”

    聽得盧鈞直翻白眼,盧渙讓他先離開屋子,盧鈞樂得跑出去,耍那套自認越來越純屬、幾乎可算爐火純青的絕世拳法。

    盧渙說道:“剛才盧鈞在,有些事情不好多說,事實上,這次讓盧鈞去大驪京城,是要讓後覺捎個口信給陳先生,我這邊就仨字,沒問題!”

    楊老真人終於不瞌睡了,睜眼開口問道:“當真想好了?”

    盧渙疑惑道:“都能算到是什麼事情?”

    楊清恐搖搖頭,“陛下不必跟我說什麼事情,貧道只問陛下一個問題,確定想好了?”

    盧渙點點頭。

    楊清恐閉上眼睛,“那就行了。讓後覺陪著太子殿下走趟大驪京城便是。”

    盧渙說道:“是我連累真人不得飛昇了。”

    楊清恐淡然道:“兩家人不說三家話。”

    盧渙啞然。

    當年有一場決定國運的大仗,身為國師的楊清恐在戰場上出手了,雖然只是斷後,卻依舊誤了道心,至今無法證道飛昇。

    需知皇帝盧渙是庶出的皇子,甚至都不是長子。但是老皇帝毫不掩飾自己最看好他,一心想要扶他作儲君。

    老皇帝也是個狠人,當年跟一個極為難纏的鄰居,起了一場各自賭上國運的兩國交戰,邊境硝煙四起,戰事膠著,誰輸誰贏都有可能。

    他先是假裝病重,一看就是活不了幾天的那種。之後他喊來所有宗親老人、一堆皇子和十餘位廟堂重臣,老皇帝當時給了他們兩個選擇,要麼他親自披掛上陣,御駕親征去邊關戰場,讓盧渙留在京城監國。要麼就讓盧渙帶著一支精銳大軍去邊關,主持大局,若是輸了,他身為主帥理當受罰,贏了,另當別論,你們到時候就可以商量著來,自行定奪了。

    這他孃的也叫選擇?就老皇帝當時躺在病榻上,那副出氣多於吸氣、已經病入膏肓的模樣,真要披掛一副甲冑,別說走到邊關,能不能活著走出京畿之地都不好說吧?到時候還不是誰監國誰說了算?是不是太子重要嗎?監國之後,老皇帝只要在半道成了先帝,誰是皇帝都能說了算。

    當場就有個功勳卓著的國舅爺,他既是皇后娘娘的親弟弟,也是跟老皇帝一起穿開襠褲長大的患難兄弟,他就發飆了。

    “姓盧的,你也別跟我們玩這套,直接讓盧渙當太子監國,不就完事了。你大可以放心,我雖然是大皇子二皇子的親舅舅,但我更是大源王朝的官,每個月拿俸祿吃皇糧,誰當了皇帝,我就替他賣命!好,一輩子的過命交情了,還信不過我,到頭來跟我整這麼一出,是吧?”

    大概他也確實是被老皇帝給噁心到了,一個沒忍住,直接蹦出一句,“你咋個不直接禪讓呢?!啊?”

    把病榻上的老皇帝氣得伸出一根手指,顫顫巍巍指向那個傢伙,含糊唸叨著混賬東西,混賬東西……看上去差點就要當場駕崩。

    在這種時刻,老國師楊清恐第一個開口說此事,其實可行,但是要把話事先說好,如果皇子盧渙吃敗仗了,這輩子就別帶兵了。

    國舅爺沉默片刻,看了眼那位迴光返照似、直勾勾盯著自己的老皇帝,點頭說就這麼辦,姓盧的,你要再嘰嘰歪歪,我就讓他們都退出去,掐死你得了。

    老皇帝當場就給氣暈過去了。老真人趕忙快步走去病榻那邊,雙指併攏在老皇帝鼻孔那邊停留片刻,說放心,還有氣。

    當時皇子盧渙整個人都跟酒蒙子似的,迷迷糊糊走出那間充滿藥味的屋子,披掛甲冑,代替皇帝去邊關用兵。

    但是那場仗,打輸了。害得大源邊軍傷筋動骨,折損頗多,朝野上下,口誅筆伐,義憤填膺,連無用的皇子盧渙和昏聵的老皇帝一起罵。偶有一些不同看法的議論,終究是被洶洶議論給掩蓋得悄無聲息。

    本來實力相當的兩國,大源王朝從此稍稍落了下風。那天的御書房內,好像再不是父子,而只是君臣,老皇帝披衣硃批奏摺,頭也不抬,就是不去看一眼長久跪在御書房裡邊的盧渙。

    到最後,老皇帝終於記起屋內還有個敗軍之將,抬起頭,緩緩說道:“這筆賬,你自己回去想清楚,哪天想明白了,再來跟朕解釋清楚。盧渙,記住了,你這輩子只有一次機會。”

    老皇帝當時沒有說出一句,大概朕也是了。

    皇子盧渙就此心灰意冷,熬了三年,又熬了三年,再他孃的熬了三年,始終是朝堂最邊緣的人物,既然這輩子都無法領兵,出京就藩去了,屬於在地方當了個太平王爺。還好,老皇帝並沒有一病不起,約莫是覺得他這個自己選定的儲君人選都靠不住,其餘幾個,就更不行。事實上,到了最後幾年,老皇帝當真是硬撐著的,盧渙被突然召回到京城的那晚,他眼中的那個老人,幾乎油盡燈枯的大源皇帝,更老了,真的老了,那個確實忠心為國的國舅爺也已經死了。大皇子二皇子耐心太差,都被貶為庶民了。

    都說三皇子總算熬出頭了。盧渙本人是卻無所謂了。

    夜幕中,風燭殘年的老皇帝最後一次踏入御書房,讓盧渙進宮覲見。

    去接盧渙,陪著這位皇子一起走入御書房的,正是國師楊清恐。

    老皇帝咳嗽不已,氣喘吁吁,但是眼神極為有神,說道:“盧渙,你知不知道,你當年就算下了那道軍令,朕也會讓所有人都閉嘴,讓你順順利利繼位的。因為朕再清楚不過了,既然讓你去用兵邊關,你就一定會捱罵,無非是當官的罵,或是換成被楊清恐他們這些個山上神仙罵,反正都無所謂,朕是大源王朝的皇帝,都可以幫你擺平!”

    盧渙只是沉默不語。

    老皇帝問道:“結果就是讓你多熬了九年。是你自找的。後不後悔?如今柳暗花明又一村了,也算得償所願,高不高興?”

    盧渙搖頭道:“不後悔,如果後悔,我早就來跟陛下認錯了。高興,倒也談不上,反正我這輩子都高興不起來。”

    原來當年那場戰事的關鍵一役,敵國的一大撥劍修,都毅然決然去了劍氣長城,只留下極小部分劍修在戰場。

    敵國那兩撥數量懸殊的劍修,前者可能是去異鄉送死,後者也可能是在家鄉等死。

    反觀大源王朝,大概是氣運都被崇玄署給佔據了大半,道門劍仙也有相當數量,由於修道志在長生不朽,所以極少趕赴戰場。

    此消彼長,戰場形勢立即出現了變化,使得大源王朝邊軍突然間就有了一種意料之外的優勢,完全可以一鼓作氣,衝殺敵軍。

    盧渙卻猶豫了,一而再再而三猶豫,最終就是貽誤戰機,敵國在私底下花了巨大代價,以最快速度從別國請來了一大撥修士和武夫宗師。其實對峙雙方在戰場依舊是均勢,但是大源王朝卻被皇子盧渙的決定,再加上某些有心人的推波助瀾,導致軍心渙散,一敗塗地。

    如果不是護國真人楊清恐負責斷後,說不定大源王朝的撤退邊軍,十不存三。一場唾手可得的登基之戰,硬生生被盧渙打成了一場幾乎是滅國之戰的敗仗。

    老皇帝拍了拍椅把手,“那筆賬,你繼續算去,過不過得去,是你自己的事情了。”

    “但是現在把這把椅子,雖說晚點交給你來坐,寡人就算今晚就嗝屁,還是很放心了。很放心!”

    盧渙大概是一下子就腰桿硬了,回了一句,“早不跟我說這些肺腑之言,早點去當太上皇頤養天年不好嗎?”

    老皇帝爆了句粗口,草你媽。

    尚未是新皇帝、至少當晚依舊是皇子的盧渙,黑著臉。

    老皇帝悻悻然道,也不是什麼罵人的話,不這樣,怎麼會有你呢,是不是這個道理?

    盧渙臉色更黑了。

    不管如何,盧渙終究是當上了大源王朝的皇帝陛下,絕大部分事情,都想明白了,有些事情知道了也還是想不明白,算不清帳。

    所以盧渙一直想要找個機會,跟那位陳先生當面聊一聊,沒有外人,就他跟他,與那位賬房先生請教請教,好讓自己心裡好受。

    那天御書房,當了多年皇帝、都有了太子的盧渙,看著兩位道士,說道:“記住,以後史書提起這件事,是太子盧鈞的建議!”

    甚至不知道是什麼情況的兩位崇玄署道士,毫不猶豫點頭答應下來。

    在我們北俱蘆洲,面子比天大!

    絕不是酒桌上初次見面就好好好,離了酒桌便難難難,最後把事情一拖再拖不了了之。

    你們劍氣長城獨獨不把我們北俱蘆洲當外人是吧?

    那我們北俱蘆洲就絕不給你們把我們當外人的機會!

    這就叫北俱蘆洲的面子。

    盧渙將兩位道士送出御書房。

    你陳平安即便當了大驪國師,也還是劍氣長城的末代隱官,對吧?

    院內臺階上,盧鈞咧嘴笑道:“國師,怎樣,我這個不記名弟子,當得如何?大源有我這個太子,真是祖墳冒青煙了。”

    楊後覺說道:“你們盧氏的家務事,貧道不作評價。”

    盧鈞說道:“別介啊,國師你這麼年輕,我也是個天真爛漫的活潑少年,你想啊,以後咱們怎麼都該有小百年的共事光陰呢,找個好姑娘娶了當太子妃,把我爹熬走,坐龍椅穿龍袍當皇帝,給崽兒取名字,教他們讀書識字,再盯著他們一個個成材,他們再娶妻生子或是嫁了人相夫教子,先在心中選定太子,還有可能廢幾個太子呢,對吧,一樁樁一件件的,哪個不是家務事,國師你都得操心的,多擔待啊。”

    楊後覺默然,頭疼。這是一個少年太子能說的話?臭小子,貧道暫時還是你爹的國師!

    其實皇子盧鈞,性情還是比較穩重的,可自從認了陳先生作那武學師父之後,這小子就徹底……活潑起來了,跟脫韁野馬似的,等到當上太子,更是跟他爺爺年輕那會兒一個德行。跟他爹,當今天子是半點不像。

    見國師楊後覺可能是被自己的肺腑之言給感動到了。

    這就對了,師父的落魄山,不就一向講個以誠待人?

    盧鈞便從袖中摸出一本泛黃起卷的冊子,蘸了蘸口水,翻了幾頁,自言自語道:“這可是一本能夠讓我直接變成絕頂高手的秘籍啊。”

    楊後覺實在忍不住,提醒道:“太子殿下,那就是一部稍作修改的撼山拳譜。你去隨便哪座仙家渡口,都能買到初版,花不了幾個錢。”

    盧鈞搖搖頭,“楊國師你是修道之人,不懂我們純粹武夫的拳腳路數,不曉得這部被師父修改文字的拳譜,到底有多可怕。”

    楊後覺揉了揉眉心。

    盧鈞看了幾頁拳法口訣,覺得自己的武學造詣又精進幾分了,自顧自點點頭,小心翼翼放回袖子,問道:“現在可以走出院子了吧?”

    楊後覺點點頭。

    盧鈞便出了院子,四處張望一番,最後選擇走到靠牆罰站的兩位跟前,問道:“宗師兄,你叫什麼名字?”

    高弒頭皮發麻,他現在一聽到這句話就跟被戳心窩似的。更過分的是曹焽這王八蛋,竟然挪步走開了,怎的,怕濺我一身血嗎?

    盧鈞朝那走開的“曹略”抬了抬下巴,笑道:“別緊張,我跟他一樣,都是外人。”

    高弒立即朗聲說道:“我也是外人!”

    盧鈞好奇問道:“這把刀叫什麼名字?賣不賣?啥價格?”

    高弒眯起眼,微笑道:“怎麼,大源王朝買得起?”

    盧鈞擺擺手,“小瞧人了不是,我跟殷邈那種貨色能一樣?他們啊,小聰明,做買賣,都是既買刀也買人的,我卻不然,就真的只是好奇這把刀的價格,你開個價,我買得起就買,買不起就拉倒。”

    高弒問道:“一萬顆穀雨錢,買不買得起?”

    盧鈞反問道:“你這人說話有點搞笑啊,我要是有一萬顆穀雨錢,還當什麼太子?買個皇帝噹噹好了嘛,勸我爹趕緊禪讓啊。”

    高弒愣住,立即挪步走開,這小子腦子鐵定有坑。

    中土文廟。

    學宮祭酒司業們都在看兩份手稿,三位正副教主卻是在看那摞浩然九洲的堪輿圖檔案。但是好像被禮聖施展了禁制。

    亞聖面帶笑意看著文聖。

    老秀才什麼都不看,我火大嘞。

    ————

    皇帝宋和邀請陳平安擔任大驪國師,一次是在大驪京城,陳平安參加同鄉石嘉春他們家的婚宴,是第一次。

    當時作為婚宴客人的青衫男子,不可謂不神色倨傲,懶洋洋坐在椅子上,翹起二郎腿,露出一雙布鞋,好像等著皇帝陛下求他。

    後來皇帝和皇后餘勉出京,在那個陳平安擔任學塾先生的小村子,是第二次,而且這次雙方聊得比較多。

    要比起雙方第一次在大驪京城見面,氛圍已經好很多,不過要說他們是朋友或者知己了,好像還遠遠夠不著。

    宋和跟陳平安曾經一起散步,走在兩個村落間的小路上,他們既有聊到軍國大事,也聊一些各自的趣聞,總之就是百無禁忌,都很真誠。

    最後他們坐在村頭一條樹幹底下墊石板的“長椅”上邊,繼續聊,聊了很久。

    旁邊就是端著碗吃飯、或是抽著旱菸的老人青壯婦孺們,正在聊著年景,雞毛蒜皮的家長裡短,孩子們遠遠近近嬉笑打鬧著。

    由於村莊地處偏遠,大驪官話還是勉強能聽懂一些,說是不會說的,陳平安偶爾還要幫皇帝解釋一下當地鄉言說了什麼,才會引來轟然大笑或是突然就對罵起來吵了個什麼。

    宋和是很感興趣的,還讓陳平安幫忙“解釋”,轉為當地方言去發表意見,或是詢問村民們一些問題。

    宋和看得出來,若非他們在意陳平安那個村塾先生的身份,都不稀罕搭理自己,懶得回答那些莫名其妙的問題。

    所以他很羨慕陳平安跟他們待在一起的那種……融洽氛圍。於是皇帝覺得自己如果再多待一段時日,肯定也可以。

    結果好像猜到了皇帝的這點小心思,陳平安說他想多了,想要有自己的五成功力,你至少要能夠幫忙去豬圈裡邊拽住豬蹄,會去下地幹活插秧割稻,會揹著籮筐去茶園裡邊摘茶葉,會笑著罵人和被人罵了就頂嘴,會跟潑辣的婦人們調侃,也要能躲著不被她們撓花臉,會在酒桌上跟他們划拳喝酒,跑出去吐完了回來繼續喝反正就是不能慫……否則你至多就是個可以當學塾夫子、能夠幫忙寫對聯的讀書人,所以說你離我差得遠吶。

    “外地的鄉野讀書人”當時大笑不已,側身抱拳說厲害厲害,佩服佩服。

    “當地的學塾夫子”得意洋洋,拱手還禮,笑著說承讓承認,一般一般。

    村頭百姓們陸續散去,最後就只剩下陳平安和宋和繼續坐在那邊閒聊。

    陳平安說了一句,“天底下沒有不吃苦就能享福的事情,宋和,你要想好了。”

    宋和說道:“我至少現在就可以保證一點,大驪朝廷察計一事,永遠交由國師處置,宋和絕不過問半句,絕無半點異議!”

    陳平安擺擺手,“別急。‘耐煩’二字,與‘制怒’二字,總要遇到事情了再敢真正認得自己。”

    宋和剛要說話,陳平安轉頭笑問道:“那我就讓大驪皇帝吃點苦頭?宋和也可以順便掂量掂量我當官的斤兩?”

    宋和伸出一隻手掌,傾向身邊的青衫男子,說道:“那我宋和,現任大驪國君,就懇請陳國師讓大驪百姓多享福了!”

    陳平安伸手重重一拍皇帝宋和的手掌,笑道:“君無戲言,書生亦然。天地作證,一言為定。”

    皇帝使勁攥住陳先生的手掌,“陳先生,一言為定!”

    大概正是從那一刻起,陳平安就真正答應赴任大驪新任國師了。

    ————

    拜劍臺簷下竹椅坐著的寧姚站起身,卻不是去大驪京城,而是一步縮地到了集靈峰之巔,她背劍站在臺階頂部,看著山腳。

    山門牌坊那邊有個頭別木簪的年輕道士,早已將書籍收起,雙手插袖,這位落魄山的看門人,此刻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陣陣從山水田疇間掠過的清風,過了山門,沿著那條直通山巔一座舊神祠新廟子的神道臺階,清風如煙似霧嫋嫋高升。

    卻被一股磅礴劍意所阻,在無形中如撞牆,清風停滯不前,不斷凝聚,越來越濃郁,神道臺階中央地界,愈發霧濛濛一片。

    寧姚眯眼,神色淡漠。

    別說是五彩天下如何,與我何關?

    我只是一位劍氣長城的純粹劍修。

    就算是整座人間如何,又與我寧姚何干?!

    我只是陳平安尚未娶過門而已的道侶。

    我也不管你到底是誰,是不是昔年遠古歲月的人間第一位道士轉身。

    你只要今天敢壓勝陳平安,我就斬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