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四十章
腥苦的藥味兒從咕嚕作響的藥罐裡溢出,熱騰騰的白霧模糊了巴虎的五官,他低著頭不做聲,只有手上有一下沒一下捅火的動作表示他不是在發呆。蜜娘沒打擾他,他這些年的苦不比藥爐子裡藥渣味道輕。
火堆裡的最後一星火苗消失,巴虎端了藥罐把藥給篦出來,“你留意點,不燙了就都給喝了,我進去睡一覺。”
“好。”蜜娘沒說要晌午了,他還沒吃飯。恐怕他現在也沒什麼胃口,餓一頓也不防事,有時候餓一頓反而能讓心情好許多。□□受苦是一種極有用的發洩方式,蜜娘對此深有體會。
遙遠的草場上有牛羊長一聲短一聲的哞叫,河邊有婦人的搗衣聲、說笑聲,蜜娘趴在桌上等藥涼,三隻狗臥在鋪了乾草的窩裡曬太陽,眼睛緊閉耳朵卻還警惕地支愣著。微風徐徐,牛羊遍地,怎麼看都是一副悠然淳樸的好景色,誰能想到這副美景下還藏著如此齷蹉的心思。
流言殺人。
一碗苦湯子下肚,蜜娘抿著嘴進了氈包,巴虎拉起被子連頭帶腳蒙在裡面,有人進出他也沒動一下,蜜娘判斷不出他是醒著還是睡著了。
她沒去動他,又腳步輕輕地關上門出去,燜了鍋米飯,泡發了菌子和青菜一起炒了一大碗,這是她吃的。另外又給三隻狗煮了狼肉,巴虎說狗要貼秋膘,深秋的時候一定要多給它們喂肉。
巴虎一覺醒來已經是黃昏了,躺在床上他沒聽到氈包外有說話聲,想著蜜娘可能出去找認識的人說話去了,他也沒急著起床,雙手枕在腦後,眼睛放空地盯著被落日印上色的氈頂發呆。
一個狗頭從門縫裡擠出來,巴虎眼睛一眨,大黃搖著尾巴到了床邊,他伸手拍拍它的狗頭,語氣乾澀道:“真是個好狗。”也不知道它進來看過他多少次。
“醒了?難怪大黃突然站起來往屋裡來。”蜜娘站在門外,一字不提上午的事,若無其事道:“醒了就快起來,你不覺得餓?”
“你在家啊?我還以為你出去玩了。”巴虎掀了被子,又恢復了今天之前的精神勁兒。他一無所覺被人算計了數年,還拿那些人沒辦法,說起來挺難堪的,他感激蜜娘閉嘴不談,就像她知道他們父子相怨,卻從不探究他同室操戈的過往。
“沒,我在試著做雨披,木香她們沒厚衣裳擋寒,我提起要教她們做雨披。”蜜娘拿了她弄了半天的毛氈,問巴虎在帽子和領口上的細節處理。
巴虎接過毛氈拿了針線當面做給她看,不時抬眼瞅她,“她們對你可真心?”
“一起患過難的,比尋常關係要親密些。”巴虎在交際往來方面感情淡漠,蜜娘不然,她也不想巴虎在一朝被蛇咬後在這方面管著她。
“我心裡有數,你別擔心我,我也是在我好過之餘才給她們搭把手,不會濫好心。”
男人應了一聲,也不再多說,蜜娘在看人心方面比他強的不是一星半點。
隔天蜜娘帶了毛氈去河西邊找木香,帶了剪刀和針線隨著她們一起去放羊的地方教她們做雨披。
“蜜娘,聽說你昨天跟人吵架了?把對方逼得落荒而逃?”木香好奇是因為啥事吵起來了。
“怎麼都知道了?”蜜娘坐鶯娘旁邊,看她拔不動針,她給接過來幫忙縫線,“也就別了那婦人幾句話罷了,我都不認識她是誰。你們是聽誰說起的?可有人在外說我醜話?”
“不知道從哪傳出來的,我們也是聽旁邊住的鄰居說的,據說他們本地人都說你嘴巴比刀刃還鋒利,得理不讓人。至於為什麼吵,都說不清楚,我一聽就知道是跟你吵架的人沒理,她要是有理,早就巴巴地在外說三道四了。”木香挑眉,“我說的可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