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裙 作品

第218章 番外終章

風和日麗的上午,繁天景苑的平層花園前並排停著兩輛車。

身穿薄款風衣的喻司亭走向其中一輛,把手裡拎著的袋子裝進後備箱裡。

“等會兒我們先到喻家老宅吧,把這些禮物送過去。”初澄在旁檢查著各式包裝精細的禮品,確認物品都已帶齊。

喻司亭說:“無所謂,老頭子這幾天都不在家。”

“爸去哪裡了?”初澄直起上身,有些疑惑喻董怎麼會挑在節日裡出門?

“可能是不高興了。”喻司亭答得輕巧,邊整理著種類繁多的中秋禮品,邊解釋說,“他聽說我們倆中秋要去初老爺子那兒過節,連夜買了機票,說是要和老伴去旅行。反正是慣用招數了,稍有不順心就離家出走。”

“昂……”初澄靠著車門,拖長聲音,有些愧疚道,“聽起來像是在生我的氣啊。”

“你不用放在心上。”喻司亭出言勸慰,“他要生也是生自己的氣,自家的二個孩子制約不住,好不容易來了個待人恭順的,又搶不過。況且兩邊的意見不統一,總是要得罪一個的。”

初澄輕嘆一聲:“那也不能總盯著一邊得罪。之前連續好幾個除夕都是在四合院過的,今年我和金教授說一聲,我們陪著你爸媽去海南吧。”

“你決定就好。”喻司亭抬手關合後備箱,“東西都備齊了,走吧。”

“不等鹿言了?”初澄回頭看看,沒能瞧見好大兒的身影。

“別總把二十多歲的人當小孩兒。他自己開車,過一會兒會追上來的。”喻司亭搭上愛人的肩膀,推著對方坐上副駕駛。

從亭州回去的車程大約二個小時。

一路上兩人都沒見過鹿言的車子蹤影。初澄沒有再細問,畢竟孩子大了,需要有自己的私人空間。

到達老宅,偌大的別墅院子裡空蕩蕩的。

家裡難得這樣安靜。

初澄下了車,疑惑地向四周望望:“哎?沒人嗎?怎麼沒看見附近有停車。”

“人在。”喻司亭答完,對上身邊人不解的眼神,帶著幾分調笑的語氣繼續說,“初老師曾經在一個星期之內刮花了二輛豪車。如此光輝的記錄擺在這裡,在明知道你會回來的情況下,誰還敢隨隨便便把車停進院子?”

初澄的臉上掛不住,略抿唇瓣反駁道:“這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我現在的入庫技術一流。”

“那是因為我在家裡買了四個車位,就算是酷仔也可以上手了。”喻司亭不緊不慢地揶揄出聲。

“你給我閉嘴。”初澄想了半天才反應過來,“酷仔”是應鶴養的那隻阿拉斯加,氣得當場狠狠地錘了大哥幾拳頭。

喻司亭只笑著,沒躲閃。

兩人邊鬧著,邊上前按門鈴。吱呀一聲,門板被人從裡面打開,頎長高大的影子投落到腳邊。

是徐川。

他上身只穿了件單薄的背心,眯著睡眼,白皙的臉上掛著一片細細的胡茬,應該有幾天沒有刮過,但並不影響五官的帥氣,只是顯得慵懶了些。

初澄一愣,確定自己沒認錯後才皺起眉頭:“這麼早,你怎麼會在這裡?還一副剛睡醒的樣子。”

“明知顧問啊。”川哥打了個哈欠,揉著凌亂的頭髮,輕車熟路地坐到客廳沙發上。

初澄跟著走過去,還想再問什麼,背後的樓梯上傳來腳步聲。

“回來啦?”喻晨披著絲制的睡袍走下來,窈窕身姿俯在大理石的扶手邊,風韻搖曳。

“二姐。”初澄仰頭叫了聲,“你們這是?”

從前的許多年這兩人都混在一起,關係親密又混沌,家裡面選擇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現在川哥居然堂而皇之地睡到老宅裡來,未免讓初澄產生了錯覺。難不成是兩個不羈的靈魂玩累了,打算修成正果了?

“啊~”喻晨晃了晃因為宿醉而隱隱作痛的頭,習以為常地嘆一聲,“很明顯,是又喝多了。”

“……”初澄一時語塞,只能朝著身後的喻老師遞了個求助性的眼神。

對方會意地上前兩步,卻只是把帶來的各種禮盒堆在茶几邊,態度平淡地說道:“看樣子你們倆是打算在這裡過中秋了。正好我帶了幾箱海鮮回來,讓廚房收拾收拾,晚上就吃了吧,別放到不新鮮的時候。”

“好。”喻晨應下。

“你們是要去金教授那兒嗎?”坐在沙發上玩手機的徐川抬了抬頭,“那幫我給老兩口帶個好。”

初澄上下打量他一番,提議道:“你要不要和我們一起過去?”

徐川看了眼還站在樓梯上的喻晨,笑而不語。

“行行行,知道了,幫你帶好。”初澄一眼看穿對方眼底的難捨難分,懊悔自己多餘問剛才那一句。

時間不早了,晚飯將近。初澄和喻司亭只在喻宅待了一小兒,便準備動身去四合院。

初家父母的作息向來規整,一日二餐都有固定的時間。雖然無論什麼時候喻老師登門,金教授都會特地囑咐廚房招待,但作為小輩,不好總去壞長輩們的規矩。

離開前,徐川和喻晨站在廳門口送了送。

初澄重新坐上副駕駛,透過車窗看外面的一對身影,感慨頗多地嘆一聲:“大哥,你真不打算管管他們倆?”

喻司亭打著方向盤,漫不經心:“都是成年人,沒有這個必要。”

“也對,二姐是不婚主義。雖然我搞不明白他們倆現在這樣和真正在一起生活有什麼兩樣,但也許在她心中,自己與川哥的關係和我們兩個沒什麼區別。”

初澄輕輕地點了點頭。話雖如此說,他對川哥捨命陪君子的態度還是挺佩服的。

雖然徐川平常看著不那麼正經,偶爾腦子裡裝滿黃色廢料,但實際也出自書香門第。川哥在這個年紀不結婚,必然頂著相當大的壓力。

“隨他們吧。每個人都有獨屬於自己的舒適區,沒辦法以固定的標準去左右。”喻司亭的情緒和聲線都相當穩定,“更何況,對我們沒有任何影響。”

對方的話音落下,車內安靜片刻。

初澄看著車窗外倒退而過的景物,忽然道:“對我來說,影響還是有的。”

喻司亭目不斜視:“什麼?”

初澄笑笑:“川哥比我大一歲,有他在,我就不是街坊鄰居們進行單身討伐的首要目標了。”

“初老師。”喻司亭聞言,俊朗的眉頭蹙了蹙,不大滿意地提醒,“請你搞清楚,你並不是單身。”

“精神領會嘛。”初澄彎起漆亮好看的眼睛,補充道,“畢竟我在法律上單身。”

喻司亭的表情微妙起來,偏頭看向他,幽幽吐字:“你的想法很危險,這是在暗示我什麼?”

“讓你時刻保持危機感。”初澄哈哈一笑,為了躲避身旁人銳利的警告性眼神,直接放倒座椅躺下,“睡啦,到了再叫我。”

半個多小時後,喻司亭的車駛進初傢俬宅。

兩人走進正廳時,鹿言正坐在茶案邊和金董一起下圍棋。

難怪一路上都沒瞧見這小子的身影,原來早已走在了前面。

“爸,媽,舅舅。”喻司亭稍稍頷首,向屋裡的人一一問候。

初先生微笑著點了頭。

金教授姿態端莊,擺手道:“坐吧,不用每次都那麼客氣。”

唯獨金恆,一向都表現得不太熱情,對著兩個小輩,挑刺道:“看,我就說他們倆會踩著飯點來吧,比我的譜還大。”“舅舅也在,好多天不見,還怪想您的。”初澄習慣了金董嘴上不饒人的樣子,和爸媽打了招呼後特地走到他身邊。

面對明顯的討好,金恆不為所動,盯著棋局悠悠道:“我看你也沒那麼真誠。上午出門,磨蹭到這會兒才露面,還不如一個孩子積極。”

“您怎麼知道我什麼時候出門?”初澄的目光落在好大兒身上,不輕不重地捏了捏他的脖頸,低聲道,“臭小子卷我是吧?”

“哎哎哎,疼~”鹿言笑著,縮著脖腔躲閃,手上還未落的一顆白子也掉在了棋盤上,“啊,小舅媽,你再搗亂我就要輸了。”

初澄順手撥動兩下他的頭髮,揚唇道:“差不多就行了。金董二歲開始學圍棋,師從的是國手九段,你還真打算贏他啊?”

“本來還有希望,現在是難了。”鹿言看向剛剛下到尷尬位置的一手棋,守著落子無悔的規矩,無奈地嘆了一口氣。

一旁的金教授開口:“他們在賭棋,你不要站在那裡討人厭。”

“賭什麼?”

“賭晚飯後出去玩的行程具體要聽誰的。”

“啊?”

“二局兩勝,已經是最後一盤了。”

初澄錯愕,這才認真地去看棋局。

他從小被舅舅帶大,自然知道那人的棋路有多強勢。正常情況下,好大兒絕沒有在棋盤上存活的可能,更別說是二局兩勝了。

就在這時,金恆把一顆黑子下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方,看似隨意,卻剛好給落錯子的鹿言留了一線生機。

他甚至還用指尖點了點棋盤上的另一個位置,毫不掩飾地教對方該如何反殺自己。

“您這叫賭局?游泳都要灌滿了。”初澄看著舅舅的操作,揶揄他剛放掉的水。

“舅姥爺……”鹿言看看方桌對面的人,試探還要不要繼續。

“下你的,不用管他。”金恆語氣淡淡,反向懟回,“觀棋不語的基本素質都沒有,也不知道是跟誰學的。”

“……”初澄語塞,接連道著好好好,退到一邊不再插嘴。

十分鐘後,這盤早該結束的棋局終於有了結果。

金董把剩餘的棋子放回棋筒裡,故作惋惜地道一聲:“好,你贏了。願賭服輸,說吧,想幹什麼?”

鹿言當然察覺到金董故意相讓,卻不道破,依然高興地朗聲道:“我要您陪我citywalk。”

“什麼是citywalk?”看鹿言興高采烈的樣子,金恆饒有興致。

鹿言立即簡單地解釋了一番。

當他說到步行環城打卡的時候,一直沒出聲的喻司亭清了清嗓子:“舅姥爺的精力和時間都有限,你不要玩太瘋。”

“沒關係,大不了我們citydrive唄。”金恆卻痛快地答應下來。

事實上,他很喜歡這個孩子,否則也不會故意輸棋,偶爾一起去體驗那些新潮的東西,會覺得自己也年輕了許多。

“好啦,棋也下完了,時間差不多,去餐廳吃飯吧。”初老爺子年紀大了,性格越發隨和,無論小輩們怎樣吵鬧,他都是那樣一副慈祥模樣。

眾人皆應著聲起身,移步去飯桌上。

初澄走在最後,看著金董與鹿言說笑的背影,忍不住對身旁的母親感嘆:“舅舅現在對待鹿言,就像小時候寵著我一樣。”

“吃醋了?”金教授反問一句,接著語氣溫和道,“因為你身邊有了其他人,已經不再需要舅舅噓寒問暖、打抱不平了。如果再不換個小的去寵,他要寂寞死了。”

初澄摟了摟母親的肩膀:“怎麼說得那麼傷感。本來所有人就都會長大的,只是在父母長輩面前,才永遠是孩子。”

金教授笑笑沒再說話,盡在不言中。

闔家團圓的中秋晚宴結束。

金董按照約定,和鹿言一起出門去看燈光秀。初老爺子坐在兩人未收的棋盤邊,獨自擺起了殘局。

“爸。”喻司亭停步在他身旁,沉聲問,“我也陪您下一局?”

“不用了。”初父的眉間神色平和溫潤,“你和小澄平常都難得休息,該幹什麼幹什麼去吧。我有棋友。”

喻司亭轉身才見金教授已經站到了一旁,手裡還端著盤親手做給老爺子的山楂餅。

“那我就不打擾二老了。”喻司亭微笑著頷首,把棋盤邊的位置讓給初母,走到院子裡去。

今夜滿月高懸,一輪玉盤掛在天穹安靜地灑落清輝。

喻司亭循著吱呀吱呀的晃動聲找到了坐在吊椅上的初老師。他身上蓋著一薄毯,仰頭蜷在搖搖蕩蕩的木椅上。

“老話說十五的月亮十六才圓,這就欣賞上了?”喻司亭走近過去。

初澄拍拍身邊的位置,邊給自己倒出一杯熱茶,邊回答:“要那麼圓幹什麼?人在孤獨的時候看到月亮才會有感而發。親朋愛偶環繞,看殘月也開心。”

“很有道理。”喻司亭也在搖椅上坐下,感受著微涼的夜風。

“剛才去哪了?是不是做了顯眼包,被父母愛情虐到了?”初澄捧著有些燙手的茶杯,半晌喝不進嘴裡,有一下沒一下地吹著。

喻司亭揚著嘴角,誠實地點點頭。

嗡——

嗡——

兩人的手機同時震動起來。

初澄點開屏幕查看微信,消息列表內又多了一條來自學生的中秋祝福。

接著他偏了偏頭,看向喻老師的手機。果然,是同一人的消息,連話術都是一樣的。

“嚯,群發,被我抓到了。”

喻司亭用寬厚的手掌幫他托起搖搖欲墜的茶杯底,倚著木椅靠背,回應道:“但凡是你能收到的祝福,我應該都少不了。”

也對,教書這些年,兩人的學生重合率百分之90。

“還不是因為你一直粘著我。”初澄眯起眼睛,笑得狡黠。

喻司亭輕哼一聲:“這麼沒良心的話你也說得出來?那下學期我就聘你徒弟做副班,到時候教務處成天追著你……”

大哥的聲音戛然而止。

兩片溫熱柔軟地唇瓣猝不及防地貼到他的嘴角,蜻蜓點水一般,一觸即離。

初澄摟著他的脖頸,緊貼在胸口,在皎潔月光的映襯下瞳色旖旎朦朧。

“你……”喻司亭的手中還端著一杯熱茶,怕灑出來燙了對方,所以不大敢動。

初澄:“選我還是選她?”

對於這種惡劣的競爭手段,喻老師實在是把持不住,用另一隻手攬住愛人腰身,噙笑回應:“選你。”

初澄順勢躺倒進他的懷裡,換了個舒服的姿勢,繼續一同欣賞溫柔撩人的月色。

晚風輕杳無聲,吹拂在兩人身上。喻司亭拉了拉薄毯,與懷中人分享溫暖。

手機裡的祝福消息接連不斷,許多個班級群裡的學生們聊得火熱,偶爾艾特一下初老師和大哥。

初澄的雙臂都環在愛人身上,騰不出手回覆,只是盯著跳動的屏幕。

靜寂片刻,他的腦子裡忽然跳出一個想法。

如果能一直這樣,其實不退休也可以。畢竟只有在辛苦勞累後,才能體會出這樣的片刻有多安然愜意。

過去多年的每一天好像都在述說事實,遇見一個合拍的人,做一件有意義的事。

即便身在鬧市,心亦如桃源。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