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 44 章

 虞歲對梅良玉的回答若有所思,在醫家聽講時,她偶爾會看看光核那邊的情況。

 下午離開醫家時,意外撞見了同在醫家的衛仁。

 在藥田邊,衛仁主動跟虞歲打招呼,蒼白的臉上擠出幾分笑意:“喲。”

 虞歲雙手攏在袖中,慢吞吞地走過去,視線輕輕上撇:“你能出來走了?”

 “這不是來醫家拿點藥。”衛仁輕扯嘴角,有些無奈道,“總不能這都不行吧?”

 虞歲問他:“你想到新的辦法了嗎?”

 衛仁被虞歲盯著,那雙漂亮的水潤杏眸,平日裡總是帶著柔柔笑意,即使不笑,也有幾分軟和的柔意,懵懂或是乖巧,沒有絲毫攻擊性。

 此刻這雙不笑的眼眸仍舊漂亮,極黑的瞳仁倒映著衛仁,卻像是一張網,掛著春寒裡的冰露,把衛仁網在其中無法動彈,動一下就會被冰寒鋒利的絲線勒著皮肉傳來尖銳的痛感。

 衛仁敢保證,這世上絕對沒有除他以外的人,被虞歲以如此目光注視過。

 這份獨一無二的殊榮讓他心中既感嘆又無奈。

 “還沒,總得先恢復好才有力氣和精神來想更多辦法吧?”衛仁試圖跟她講道理,卻見虞歲聽後毫不留情地別過眼去。

 “我是認真的,得恢復好才有力氣幫忙,你師兄,不是我說他,我都自廢修為,光核嚴重受損,他竟然還不放棄對我定魄,讓我總是做噩夢睡不好。”衛仁皮笑肉不笑道,“可惜我就是不如他願,我就不搬。”

 虞歲不感興趣道:“你在這種小事上倒是挺執著。”

 衛仁深吸一口氣道:“睡個好覺可不是什麼小事。”

 也許梅良玉認為人生最重要的事,是好好吃飯,那麼衛仁認為人生最重要的事,就是好好睡覺。

 虞歲可不關心他跟梅良玉在爭奪單人宿舍這件事上誰輸誰贏,她轉頭看回衛仁,眉眼靈動,似有什麼新的想法,問道:“農家獸語是獨門絕技,就算你自廢修為降至一境,應該也不影響解讀獸語吧?”

 衛仁點點頭:“不影響。”

 那還算有點用。

 虞歲轉了轉眼珠,朝衛仁攤手道:“拿兩隻農家的傳音獸給我。”

 “也不要拿你自己養的,也許到時候會被別人捉住。”

 衛仁看了眼她柔軟白皙的掌心,又看回虞歲的臉,她說這話的時候依舊是柔和的語調,嗓音屬於少女的甜味,又不膩人,但卻完美掩蓋了話語中所有帶刺的尖銳之意。

 不怪那麼多人沒有看穿虞歲。

 她從小到大,裝得太像,也許有時候並不是裝的,只是在不同的環境和情況下,她會表現出最有利於自己的一面。

 無論是什麼樣的表情、語調,都是她真實存在的一面。

 “可以,但你準備做什麼?”衛仁問。

 虞歲輕抬下巴:“你不需要知道。”

 衛仁勸她:“你沒必要一直單打獨鬥。”

 虞歲脆聲道:“那也輪不到你現在插手。”

 衛仁摸了摸跳動的心臟,去農家抓了兩隻紅蠍子給虞歲,還花了點時間教她怎麼用。

 等到日落時分,虞歲來到學院大門,黑鬍子已經派了馬車來接她,南宮家的術士護衛在她左右,暗處還有好幾名。

 上次農家的偷襲,給黑鬍子造成了嚴重的心理陰影,但凡他不能到場去接虞歲,就會派不少於五人的護衛去接。

 虞歲朝車窗外看去,落日懸在海邊,周圍是大片色彩瑰麗的火燒雲,隨著海浪

 波動,映照在海面的瑰紅就像是飄搖的火海。

 今日十五,星辰避月,逐漸慘淡的天幕上空,隱約可見一輪皎潔輪廓。

 路上虞歲在看顧乾那邊的五行光核:

 顧乾這次外出帶了霍霄和項菲菲兩人,一個法家,一個陰陽家,外加他自己名法雙修,這次對付梅良玉,應該是會用名家九流術。

 地點選在遠離外城熱鬧的山地中,周圍都是沙石地,青樹稀疏,有幾個小山坡做掩體,山坡盡頭便是淺海,淡藍色的海水吞沒沙地留下一片潮溼後右退去。

 雖然青樹沒多少,但多得是一人之高的雜草叢,草葉青黃交錯,看起來都不太健康,也不知道里面都藏了些什麼。

 顧乾三人站在山坡陰影中,往裡面走就是淺海灘。

 三人都著黑色斗篷長衣,將身形遮掩,逐漸融入夜色中。

 項菲菲問:“魏坤那邊準備的怎麼樣?”

 顧乾低頭看聽風尺:“已經過來了,他剛出學院大門,梅良玉那邊就會知道,速度得快。”

 項菲菲拉起兜帽戴上,寬闊的帽子將她整張小臉都包裹,遮得嚴嚴實實:“斗篷不能掉,否則吞影就沒法掩護了,至少在他死之前不能被發現。”

 霍霄手中握有兩節拇指長短的黑色玄木,兩節短木上都刻著一圈圈紅色的符紋,這是機關術家的封魔柱。

 在任意兩個封魔柱組成的結界中,將限制一部分九流術和天機術的使用。

 封魔柱算得上是非常奢侈又難得的奇兵寶物。

 “先結封魔陣。”顧乾對霍霄說。

 霍霄將手中兩節黑色玄木拋出去,一個在左,一個在右,圈著山坡與草叢成一道斜著的長線。

 顧乾看向沙石地的方向:“把握機會,最好一次結束。”

 虞歲一隻手搭在車窗上,衣袖往上滑,露出白皙手臂,兩隻紅色的蠍子自她指尖墜落在山地中,朝著顧乾等人的風向趕去。

 控魂二重,能讓她同時監控兩邊的五行光核。

 看完顧乾這邊的佈局後,虞歲瞧見正在跟刑春幾人吃飯的梅良玉,這會收到了魏坤離開學院的消息。

 梅良玉優雅置筷,起身道:“我出去一趟。”

 “幹嘛去?”刑春抬頭問。

 梅良玉:“殺人。”

 刑春嚥下一口飯,扭頭問鍾離山:“魏坤出去了?”

 鍾離山也問梅良玉:“我也去?”

 “不用。”梅良玉獨自離開。

 “我去我去!”孔依依拍桌而起,又被旁邊玩聽風尺的年秋雁給拉著手坐回去,“你也不要去,讓梅梅自己解決。”

 孔依依擰著眉頭:“他好幾次都讓魏坤跑了!”

 “這次不會了。”年秋雁溫聲安撫,“他們兩人的恩怨,讓他們自己解決。”

 孔依依瞪他一眼:“說得好像魏坤沒坑過我一樣!”

 年秋雁收起聽風尺,給她夾菜,剝蝦殼,笑道:“那讓梅梅去報仇也不虧,你先吃飽喝足睡好,你最近不是在修三身麼,沒必要為了個魏坤打亂節奏。”

 孔依依這才重新拿起筷子。

 梅良玉來到學院大門,學院門前人來人往,有人從他身邊走過時,塞給他一隻農家的飛蜓,可以追蹤魏坤的蹤跡。

 紅色的飛蜓懸浮在空,一瞬千里,梅良玉御風術緊隨其後。

 坐在馬車裡的虞歲揉了揉眼,這速度,跟那天晚上陪她練習的時候完全沒得比。

 虞歲剛進入繁華熱鬧的外城,梅良玉那邊也追到了試圖進外城的魏坤。

 魏坤假裝自己是要進外城,在人流量逐漸多起來的入口與梅良玉狹路相逢,街市上的燈火明亮,吆喝叫賣聲中夾雜著叮叮哐哐,工匠打鐵的聲響。

 紅色的飛蜓停在白色石牌坊上,梅良玉御風術落地牌坊口,一眼就看見站在鐵匠露天工棚前的魏坤。

 魏坤身高挺拔,體格健碩,不像陰陽家的身形俊逸縹緲,反而更符合兵家的結實強悍。他時刻戒備著,整個人像是外出偷食的鼠,細眼目光精明,神色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