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067

 第29章

 第二天一早,黎瑜準時到了x大門口。

 溫盛然早上沒和袁季他們一起去吃早飯,這會兒隨便套了件長袖,手上拎了個袁季硬給他塞的早餐袋子。

 黎瑜到的時候,他就坐在學校路邊的石墩上發呆。

 車子停下來,他反應過來,拉開車門上車,卻依舊沒有要吃飯的意思。

 黎瑜看了他一眼。

 “早飯吃了。”他道。

 溫盛然回過神,他有些不好意思。

 “……不用。”他小聲道,“一會兒弄你車上了。”

 袁季給他帶的早飯是雞蛋灌餅和豆漿。

 雞蛋餅油比較多,他覺得不太方便。

 黎瑜頓了頓。

 “你的車。”他道,“沒事。”

 溫盛然愣了愣,然後想起來了,之前黎瑜說過,把車送他。

 他莫名覺得有點想笑,卻又笑不出來。

 猶豫了一瞬,他還是拆開了袋子。

 黎瑜等他插完豆漿的吸管,又喝了一點之後,才發動了車子,免得豆漿灑出來。

 車子開上路之後,他開了口:“先去我家?”

 這是他們昨晚就說好的。

 下了一夜的雨,今早的天氣反而好了起來。

 清晨的陽光灑在馬路上,隔著車窗,都能感覺到秋日的太陽暖洋洋的氣息。

 溫盛然“嗯”了一聲,沒有異議。

 然後,他猶疑了幾秒。

 “他……”他輕聲道,“怎麼樣了?”

 黎瑜看著路況,語氣平緩:“早上溫琰跟我打過一個電話。”

 “肯定不會太好。”他道,“但是溫阿姨在守著他,一直在陪他說話,應該不會有什麼事。“

 溫盛然點了點頭:“嗯。”

 過了一會兒,他張了張口。

 然後自己把話嚥了回去,重新坐回了椅子上。

 他以為這樣的小動作黎瑜不會察覺,但是對方卻注意到了:“想說什麼?”

 溫盛然頓了頓。

 “沒什麼。”他道,“本來想問問,能不能去看看他。”

 “……但是他應該不想見我。”

 黎瑜怔了怔,隨即反應過來:“最近鬧過不愉快麼?”

 關於溫盛然和溫帆的關係,溫盛然沒和黎瑜具體說過。

 但是實習期間,溫盛然會跟他講事情的時候偶爾會提到隻言片語,以及,他其實隱約能猜到,溫帆當初回來是為了什麼。

 他一度有些擔心,但是溫盛然表現得很從容。

 他就沒有多加干涉。

 溫盛然遲疑了一下,點了點頭。

 然後,他輕聲開了口:“他是因為喝多麼,我那天,剛和他吵過架……”

 “別多想。”黎瑜知道他在想什麼,“跟你沒關係。”

 “他朋友說,當時他們人很多,也不知道是誰給他遞的酒,酒里加了料,他才會不舒服。”黎瑜道,“不然,只是喝多,那麼多人在,不會有什麼事的。”

 “加了料。”溫盛然輕聲道,“然後呢?”

 黎瑜沉默了一瞬。

 “然後。”他道,“他自己去了洗手間,想洗個臉清醒一下。”

 “藥性發作,他被迫進入了發情期。”

 一個oga意外進入發情期,這意味著什麼他們倆都明白。

 oga的發情期很難具有清醒的意識,如果身邊沒有人照顧的話,但凡有人心懷不軌,那麼是根本不會有反抗的能力的。

 而那個時候,溫帆在魚龍混雜的酒吧。

 溫盛然幾乎能想象到當時是什麼樣的場景。

 溫帆本身就是柔軟單純的樣子,如果不說話,很多人會以為他很好欺負。

 那個酒吧他沒去過,但是他跟著易誠去過“月色”,他在衛生間洗手,外面是紙醉金迷的五光十色,舞池裡,是盡情搖擺的人們和震耳欲聾的音樂。

 那個時候,裡面發生什麼,除非恰巧有人進來,外面也是不知道的。

 而在酒吧獵豔的太多,哪怕是真的有人聽到,或許,也只會以為是一對野戰的鴛鴦。

 昨夜弔詭的夢境又湧上心頭。

 明明外面是溫暖的陽光,溫盛然卻手心冰涼。

 一陣窒息感湧上來,讓他幾乎喘不過氣,他閉上眼,努力地想要讓自己平靜。

 但是,他失敗了。

 生理反應到達頂峰的時候,黎瑜發現了他的不對勁。

 他果斷在路邊停了車。

 幾乎是在他停車的那個剎那,溫盛然就拉開車門下了車。

 剛剛吃的早飯被他吐得一乾二淨。

 但是他還是在機械地吐。

 胃裡一直在泛酸水,他的嘴裡都發苦。

 他大口地喘著氣,黎瑜輕輕地拍著他的背,給他遞了水和溼巾。

 他接過去,平復了下心情。

 “……不好意思。”他低聲道,“我只是……”

 “我知道。”黎瑜打斷了他。

 他把人攬進懷裡,揉了揉他的頭髮,聲音是前所未有的溫柔:“寶寶,我知道。”

 “沒事的,已經過去了。”

 溫盛然頓了頓,輕輕地“嗯”了一聲。

 他突然意識到。

 這一刻,埋在他心底的噩夢有了一個人和他分擔。

 他不必獨自面對潮溼的黑暗。

 溫盛然吐出了一口氣,從潮水般的窒息感解脫,閉上了眼。

 “我還是想去看看他。”

 跟著黎瑜回家,被塞進被子裡之後,溫盛然猶豫了片刻,還是開了口。

 他的身後靠著一個枕頭,被子環繞在他身上,把他裹成了一個柔軟的蠶蛹。

 旁邊的床頭櫃上放著一碗溫熱的粥。

 還有一碟小菜。

 是黎瑜剛剛替他準備的。

 剛吐完,他需要吃點清淡的。

 聽到他的話,還在替他把被子收拾出來的黎瑜頓了一頓。

 他倒是沒有多說什麼,只是問他:“你確定麼?”

 “如果你們吵過架。”他道,“他現在情緒不是很好,可能會對你說很傷人的話。”

 就算不說。

 現在溫帆的情緒不穩定。

 而負面情緒的渲染性是很強的。

 溫盛然已經有了心理陰影,他怕他被帶著,陰影加重。

 “嗯。”溫盛然點了點頭。

 “其實。”他輕聲道,“這個時候說安慰聽不進去的。”

 雖然他那個時候,沒有人來安慰他。

 是他自己重新爬起來,給自己上藥把自己關在房間裡慢慢接受這一切。

 但是溫盛然想了一下,他當時的狀態,覺得就算有人來跟他說什麼不要緊,他也只會左耳進右耳出。

 他還只是差點被強迫。

 溫帆……

 “我……”他小聲道,“可能更能感同身受一些。”

 說這句話的時候,他的臉色很蒼白,卻仍皺著眉。

 “不過你說的有道理。”他吐出一口氣,“我跟他關係不好,他可能以為我是去嘲笑他。”

 他有些無措:“哥哥,我應該怎麼辦?”

 這個樣子太乖了,也太讓人心疼了。

 黎瑜實在沒忍住,過去連人帶被子把他塞進了懷裡,然後親了親他的額頭。

 “先想想你自己。”他終於忍不住說出這樣的話,帶著些無奈,“你知道剛剛在路邊,你嚇到我了麼?”

 溫盛然看著他,緩慢地眨了下眼睛。

 “晚上。”黎瑜道,“晚上我先跟溫琰通個電話,然後帶你過去。”

 “過去之後,你可以看他的狀態再做決定。”

 溫盛然乖巧地點了點頭。

 “把粥喝了。”黎瑜道。

 他把旁邊的粥端過來,溫盛然接過去,小口小口地喝了乾淨。

 -

 等待是一件很煎熬的事情。

 溫盛然其實知道這件事,但是這幾天,他確實等待得有點多。

 黎瑜的粥熬得很好喝,吃飽了之後,他坐在床上發了一會兒呆,然後才想起來,今天,他本來要去拿給黎瑜定製的那對袖釦的。

 拿完袖釦,他預訂了晚上游樂園的票。

 然後,他原本準備,在摩天輪上跟黎瑜表白的。

 …溫盛然抿了抿唇。

 現在發生了這樣的事。

 無論是他和黎瑜,應該都沒心情了。

 這樣想著,他跟負責人發了條消息,說明了有事需要改天來拿袖釦。

 然後,他的目光重新放在了手機屏上。

 他想起了昨天,跟溫帆的吵架。

 經歷了重大的變故之後,人就很容易恍如隔世。

 他現在再想溫帆當時的樣子,已經有些記不大清了,只記得溫帆臉上悲哀的模樣。

 那個模樣,是被命運摧折之後,卻無能為力的樣子。

 溫帆或許不知道。

 他說的能夠理解他,是真的能理解他。

 因為那副模樣,他曾經在另一個人身上也看到過。

 溫盛然的手指蜷了一蜷。

 不。

 他想。

 …還是不同的。

 至少,他覺得,他給了溫帆選擇的餘地。

 他深吸了一口氣。

 從昨晚到今天,他確實因為溫帆的遭遇而感覺到了憐憫和共情。

 但是,他其實並不後悔最開始的時候就跟溫帆提出的那份約法三章,也不後悔昨天跟溫帆吵的那次架中,他對溫帆說的話。

 溫帆確實沒有錯。

 錯的只是霍氏姐妹。

 但是他——

 或者說原主受又有什麼錯?

 如果溫帆真的能仔細考慮他說的話,他就應該知道,他已經給溫帆選擇了一條最好的道路。

 就算溫帆再不甘,他原本屬於的東西被奪走。

 但是那些東西原本就不是他的。

 與其說是“奪走”,不如說,是原本屬於原主受的東西物歸原主。

 和他和平共處。

 是因為親情這樣東西不是單憑血緣就能分得乾淨的。

 溫帆覺得,或許隨著時間變長,他在家裡的地位會被邊緣化。

 首先,溫盛然確實覺得,這是無謂的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