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酒 作品
第 13 章(第2頁)
董婦人坐鎮家宅耳聽八方,自曉得家門口有一貌美如花的沽酒女,卻不知她丈夫做得這個行當,皺起眉不大高興的樣子,“你丈夫在賭坊裡做?”
青娥頷首,一縷青絲自巾幗滑下,蕩在臉側。
董夫人頗感嗤之以鼻,淺搖了搖頭,“難怪前段日子門前亂遭得慌,總有些不乾不淨的人在這附近瞎晃。”
末了她又補上一句,“從前是絕沒有的。”
言外之意無非是青娥一家搬來,才使得這周遭變得烏煙瘴氣。
但她說的未必是趙琪找地痞登門滋事那次,應當是在說那些為看青娥,在那附近晃悠的閒雜人等。
馮俊成卻無暇品讀董夫人的弦外之音,多日不見她,此刻她就在眼前,只是比上回見面消瘦了些,都是他的不好,分明一牆之隔,卻不能護她周全,今朝也要在母親面前低聲下氣地受罪。
董夫人見馮俊成打從進門便不算熱情,朝他點點下巴,“俊成,也不問問你若嵋妹妹可好些了。人家念著你,還為你表叔一家備了見面禮,你也要多體貼人家。”
馮俊成踱步上前,對柳若嵋客套,“多謝妹妹好意,花園裡擺了戲,大家都點了愛看的,只等你也點上一出。”
柳若嵋嬌怯望向馮俊成,“現在在唱哪一齣了?”
馮俊成答:“我出來時在演‘玉簪記’。”
青娥見化險為夷,著急想走,苦於十文錢未結,想走也走不了。那柳府的姑婆唇角噙著點笑,始終將她盯著,大有種看破不說破,叫人汗毛直立的陰冷感受。
那姑婆藉著結錢,領她廳堂口,以尋常聲調問:“你成婚幾年了?和丈夫可有孩子?”
青娥如實答:“第二個年頭了,還沒有孩子。”
姑婆耐心點著掌心的銅板,不看她道:“看你年紀也到了,就不著急要?”
青娥只盯著她手瞧,“這事也著急不來,該有的時候自然就有了。”
眼看數了有十個,姑婆倏地反扣手掌,背到身後去,“說的也是,不過我老家也有個做酒的親戚,他們說家裡做酒養出來的孩子多是畸胎,還有那五六歲了不能說話認人的,看著揪心。”
青娥往回望一眼,廳裡主子果真都瞧著她們。她心裡發笑,暗道這難不成是說給馮俊成聽的?
有的男人是這樣的,一聽到女人生養,尤其和別的男人生養,本來多高的興致,想到那景象都可以一下子索然無味。
青娥拿錢退下,回到鋪裡點著銀子,聽牆那頭歡聲笑語,想起柳家人特意將她叫去問詢的這一通,實在憋悶得慌。
轉過頭一想,她難受什麼?
自己又不是真格的要和小少爺雙宿雙棲,今朝非但化險為夷,還白拿十個銅板,簡直再好不過。
想著,雞毛撣子在酒櫃敲敲打打的力度卻一點沒輕。
卻道當晚夜朗星稀,趙琪還未歸家,青娥正在點賬,兩扇門板都已闔上,聽見一陣規律的叩門聲。
聽動靜她就曉得是他,趕忙用手抓了兩下後腦髮髻,單手掩面打個哈欠,沁出點淚花來,楚楚可憐地前去應門。
門外馮俊成僅著素白中衣,身披玄青色大氅,手提一盞風中搖曳的燈火,獨自偷跑出來尋她。
他映入眼簾便是屋內的昏黃景象,青娥個頭到他胸膛,正仰起頭,疲倦地望向他。
“你來做什麼?”她說罷,於心不忍似的側過身去,“怎穿得這樣單薄?進來吧,別叫你身邊人瞧見,沒得再將我叫去威懾一通。”
“…對不起,叫你受委屈了,你可嚇壞了?”
青娥將少爺肩頭的氅衣緊了緊,勉強一笑,“得你大晚上特意跑這一趟,委屈也變得不委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