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2章 晚安伊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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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垂下眼簾,與蛇猩紅的瞳仁對上了視線,不得不再次承認,那猶如烈火般的眸色實在是漂亮得驚心動魄。
妖冶而又危險,卻又無端有著一種異樣的魔力,讓人難以抑制地為之著迷,感覺整個世界都黯然失色。
我就這樣擁抱著、注視著蛇,既像是擁抱著一塊絕對零度的寒冰,又像是在擁抱著一團永不熄滅的炙熱火種。
這怪異的舉止和沉默,久久地延續著,直到這位高明耐心的捕食者似乎都在其間開始產生困惑。
“小鳥,你現在是怎麼想的呢?”
最終,蛇還是打破沉默,它發出了疑惑的詢問,伴隨而生的噝噝聲像在無形中引我回應。
我依舊垂著眉眼,指尖順著蛇身上光滑的鱗片肌理,緩慢地撫摸遊走,卻無法順理清楚自己心頭的鬱結。
實話實說,此時此刻,我的腦海中一片混沌,唯有難以言喻的複雜情緒在心底翻騰激盪。
“我在想……”我開口欲言,卻又驀地止住了聲音,察覺到自己差點就要順著蛇的話題繼續走下去了。
於是我揚起頭,將視線投向那輪高懸天際的皎月,看見整個世界都被它籠罩於清冷寂寥的光華之下。
最終,我只是抱著蛇,緩緩搖了搖頭,輕聲道:“我真的、真的一點都搞不明白啊……”
無論是希珀爾的用意、一直在暗中推波助瀾的蛇,還是我原本的疑惑——人類那錯綜複雜的本質……
到了現在,我竟然一個都沒能想的透徹。
我渾渾噩噩著地行走著,不知怎的就踏上了這樣一條滿是迷霧的道路,看不清前路,亦無法回頭。
話音落下,我突然感到一種發自骨子裡的疲憊湧上心頭,令我不想再多思考哪怕一點點。
是啊,或許早該在夕陽西下之前,我就該與蛇告別,離開伊甸園,回去呼呼大睡了,不是嗎?
如果當時我能夠果斷一些,剋制住自己那該死的好奇心,如今或許也就不會徒增這麼多煩惱了。
可理智卻在無情地告訴我,即便現在選擇了逃避,這一切也很可能會如同夜半鐘聲般,在未來的某一個時刻突然敲響。
我深知,那時自己大概率依舊無法抵擋探尋真相的誘惑,反而有可能陷入一個比現在還要無所適從的境地。
而如果沒有在蛇這裡做好心理準備的話,到了那個混亂的時候,我或許會和希珀爾鬧得更加難堪。
當然,也不排除我會在渾然無知的情況下,懵懵懂懂地被牽引著,走上她為我安排的那條道路。
那可真是個細思極恐的結局啊……想到這裡,我忍不住自嘲地笑了笑。
我忽然覺得,在這件事上,自己或許反而更應該感謝蛇一番。
於是,遵循著自己的內心,我又重新低下頭,輕輕拍了拍蛇的腦袋,覺得手感其實還不錯。
我緩緩開口,語帶真誠地低聲道:“謝謝你。”
只見蛇微微側過腦袋,那雙猩紅的眼睛似乎有火焰在跳動,無聲向我訴說著,自己早已等候這一刻已久。
是啊,就像很久以前那樣,同樣的地點與角色,唯一不同的,只有永遠不會為誰而停留的時間。
此時此刻,蛇正期盼著我做出最後的選擇。
至於我,又怎麼忍心讓它失望呢?
所以我毫不迴避地注視著蛇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認真道:“放心吧。
“雖然直到現在,我還無法看透你的目的到底是什麼,但你終究還是達成了自己的期望。”
蛇並沒有直接告知我希珀爾的目的,或許是因為它也無法完全確定,所以只能用似是而非的言論引導我的想法。
但至少,蛇反覆的推波助瀾,真的在我心中播撒下了一顆疑惑的種子,讓我開始懷疑、開始質疑那一切看似理所當然的事物。
我話鋒一轉,高高揚起了嘴角,神色間滿是狡黠的笑意:“但是,那也僅僅是一部分而已哦……”
畢竟,那僅僅只是一顆小小的種子,而時過境遷,我的思維之地早已不復當初那片貧瘠無物的荒原。
儘管不知道蛇到底想到了哪一步,但我如今應該能夠保證,那並非是它所能夠掌控的全部。
於是我眯起眼,似笑非笑地凝視著那妖冶的赤瞳,伸出食指,輕輕點在了蛇光滑圓潤的鼻尖上。
緊接著,我的指尖順著一片片冰冷的鱗片縫隙緩緩下滑,感受到它們正逐漸被我的體溫溫暖。
我的指尖很快觸及到了那根探出的紅豔信子,在它最後一次抖動後,順理成理地將其堵回了蛇的口中。
自指腹傳來一陣溼潤柔軟的觸感,我並未察覺到蛇表現出絲毫抗拒,整個林間一片詭異的寧靜。
時間彷彿停滯在了這一刻,就連夜風也歸於沉寂,唯有我與蛇彼此隱約的呼吸聲在交織迴盪。
這種感覺我說不上喜歡或者討厭,卻也不打算多做停留,便在不久後收回了自己的手指。
不給蛇任何說話的時間和機會,我就將它從自己的懷中放了出去,雙臂高舉打了個大大的哈欠。
我又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睏倦地對蛇說道:“好啦,時間不早了,我也累了,今天就到這裡吧。”
蛇並沒有試圖挽留,也未拋出任何其他引導性的話題,只是悠然伸出修長的尾巴,禮節性地和我握了握手。
隨後,它收回尾巴,重新吐出那鮮紅的信子,悠然自得道:“那我——便祝小鳥有個愉快的夜晚了。”
“那還真是多謝了,晚安。”我低低地輕笑一聲,緊接著便站起身來,拍掉了身上的草葉和塵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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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籟俱寂,月光如白霜般清冷,為我的腳步鋪就一條明亮的路,而我只是頭也不回地沿著它走去。
夜風徐徐,似乎為我送來了蛇的輕笑,它問我:「小鳥,你覺得這個地方對你而言,真的是伊甸園嗎?」
我微微揚起嘴角,回道:「我只是不理解,所以才想要理解,卻並未說一定要去理解啊。」
這番牛頭不對馬嘴的話語,竟也能讓我感到說不出的愉快——難怪某隻瘋貓總能笑的那麼開懷。
我既沒有再回應,也沒有回望那被夜色籠罩的伊甸園,更沒有直接藉助傳送離開這裡。
任由那略帶戲謔的低笑縈繞在自己的耳畔,我只是保持著原來那種不緊不慢的步伐,漸行漸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