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家小橋 作品
第146章 第一百四十六章(第3頁)
逆徊生哈哈哈大笑了幾聲,手臂張得更開,一副恣意暢快的模樣“來吧”
姜拂衣不知所措。
大荒怪物都這麼瘋癲的嗎
她也快要被逼瘋了。
憐情要吸食心有情愫的逆徊生,姜拂衣再厚的劍氣牆也擋不住。
抽回劍氣牆,出手便朝逆徊生攻去。
姜拂衣是真的急了,她想拼死將逆徊生殺了,殺不掉也要以命換他重傷。
這樣逆徊生的壽元將會減少,憐情將少吸一點,或許就感知不到嗜血陣法。
但還沒等姜拂衣殺到逆徊生面前,便瞧見他如一捧沙子,轟然散開。
隨風飄散在茫茫草原,散的捕捉不到一點蹤跡。
姜拂衣撲了個空,摔在地上。
還沒有爬起來,仰起頭,便瞧見溫柔鄉上空,凝結出一個血紅的印記。
耳畔隱約傳來轟隆隆的響動。
不久後,那些被逆徊生布下嗜血陣的城市上空,也都出現這樣血紅的印記。
印記之間門飛射光波,相互連接,最後在溫柔鄉上空,組成一個嗜血大陣。
姜拂衣數了數大陣的類似血管的脈絡,哪裡是逆徊生口中的幾座城,是整整十六座城
她忍住渾身劇痛,飛到空中,嘗試斬斷那些脈絡。
她接連鑄造劍氣牆對付憐情和逆徊生,早已劍氣空虛,拼了命的斬,才將一城斬了出去。
劍氣不足,時間門不夠,這樣根本不行。
姜拂衣停了下來。
這時候,唯有造一柄特殊的劍,才能在眼前形勢下,一劍將延伸出去十幾座城的脈絡斬斷。
可是她的胸腔內,如今沒有劍心。
姜拂衣強迫自己冷靜,從血脈中感知石心人還有什麼劍招。
腦海裡慢慢浮現一道身形,一抬手,便將周圍的幾座山脈,化為巨劍,扎入地面,形成劍陣,困住了一個使用觸手作為武器的怪物。
看不真切,是她的外公麼
姜拂衣立刻放眼望去,然而溫柔鄉茫茫草原,根本不見山脈。
看不見,便無法施展。
此刻,一股深深地無力感爬上了她的心頭。
姜拂衣記得自己的提醒,她也願意不顧一切。
可是,眼下連不顧一切的機會都沒有啊。
魔鬼沼外。
逐影朝燕瀾殺去,被沈雲竹擋住。
沈雲竹擋在燕瀾面前,如同一面盾。
且他也有兵刃,是一把劍扇。
手腕一轉,劍扇朝逐影扇過去,能夠將他的天賦,集中針對逐影。
逐影痛苦難當,融合姜韌的血泉,令他失去了肉身,成為這怪物模樣,卻依然會被沈雲竹的天賦所傷。
逐影氣惱道“沈雲竹,你我同伴了上千年,別忘了,是我給了你在人間門的身份,你就這樣翻臉無情”
沈雲竹笑了“怎麼,你指望我感恩同伴沒聽棺木隱方才罵什麼,我們大荒怪物,向來都是一盤散沙。”
“嘭”
棺木隱趁著沈雲竹分心,跑去破結界。
沈雲竹無奈,拋出劍扇。
那劍扇變成劍傘,旋轉著擋在棺木隱想突破的結界前。
棺木隱的木頭腦袋幾乎要炸開,但拼著一口氣朝那劍傘擊出一掌“沈雲竹,我是念在同族,還想給你機會,你不要以為我真怕你”
攻在劍傘,也攻在沈雲竹的胸口,唇角鮮血隨之流出。
他的天賦,雖然是令意圖傷他者自損。
但面對狠角色,能夠頂住自損傷他。
逐影見狀,再次對燕瀾發動攻勢,同樣是咬牙忍住那股頭痛。
沈雲竹雖擋住,卻受傷不輕。
他還有空調侃“這時候站隊神族,可不是什麼明智選擇。”
燕瀾很想為他減輕負擔,但他半跪在沈雲竹身後,一雙猩紅的眼睛痛得他無法起身,連開口講話都辦不到。
心魔的攻勢逐漸猛烈。
且心魔從前只是蠱惑,如今在驚婪的影響下,情緒和語氣都十分暴戾。
“燕瀾,逐影又殺來了,還不接受我嗎死都不要我來幫你”
“你死了,沈雲竹擋不住的他們會進入魔鬼沼,阻擋漆”
“那些人,包括你的阿拂姑娘,都在拼死努力,最終若是滿盤失敗,都是你造成的你造成的”
“你這個迂腐的廢物”
“夠了”燕瀾終於厲聲呵斥,“得知我被父親欺騙了一十年,我沒有入魔。想助阿拂破生死劫,我也忍住沒有入魔。現在面對這兩個一流怪物,和一個人族敗類,你讓我入魔,你告訴我,他們配不配”
心魔“”
許是從沒見過燕瀾這般狠厲,一時將心魔震住。
也可能是心魔經燕瀾提醒,也覺得對付眼前這些人,用不著自己出手,未免大材小用,低了身份。
總之,心魔嘴巴終於閉上了片刻。
又給了燕瀾一點喘息的時間門。
燕瀾趔趄著站起身。
他現在不能入魔。
哪怕燕瀾從本心出發,並不覺得力量分善惡,不認為使用魔道之力取得勝利有錯,此時也不能入魔。
因為有驚婪在場,他失控的風險極大。
待那時,失敗才真是他造成的。
果然,驚婪發現心魔再度被壓制,心道一聲厲害“燕瀾,你不愧是太初上神轉世,這樣還能壓制得住”
燕瀾原本一直迴避與他對視,此刻朝他望過去“第一冊的怪物,原來只有這點能耐”
驚婪原本根本不在乎歸墟志的排名,但被他這樣說,像是被激發了鬥志“原先覺得你足夠穩重,想不到,也是逃不過年少輕狂。”
他咧嘴一笑,雙眼一眯,直視燕瀾的紅眼。
開始沒有保留地釋放天賦,攻擊燕瀾的心魔。
燕瀾絲毫不避,由著他攻擊。
心魔很快再度陷入狂躁“燕瀾,接受我吧,你是真的沒辦法了,你沒辦法了”
燕瀾寒聲道“我有辦法。”
只是不到萬不得已,不想用罷了。
他好想留著這條小命,稍後與姜拂衣重聚,陪伴她著去尋回記憶。
真的好想。
可是
“沈叔叔。”燕瀾將一本冊子朝前遞過去,遞給沈雲竹,“麻煩您,幫我將此書交給漆。”
令候希望他將怪物重新送回封印裡去,辦法寫在這本冊子裡。
還說漆也可以學,也能辦得到,可以給他一份。
燕瀾沒答應,之前也沒這個打算。
精疲力盡的沈雲竹接過來,收入儲物戒,不問是什麼,只問“你打算做什麼”
“做我該做的。”燕瀾又朝溫柔鄉的方向眷戀不捨地望了一眼。
忍痛收回視線,閉上眼睛,開始感知神髓所在。
神族最重要的兩件寶物,是血泉和神髓。
血泉是法力,神髓乃根基。
因此法力可被奪走,神髓無法被抽出,且心魔就附著在神髓上。
然而上次令候說,神髓其實是可以抽出的。
他擔心燕瀾入魔無法自控,想將心魔抽出,交給擁有血泉的漆淨化。
燕瀾非常抗拒,認為沒有這個必要。
今日,他也要證明自己是對的。
他能自控。
他能利用好心魔殘留的神力。
他不是因為自私。
他的阿拂,沒有選錯人。
很快,燕瀾感知到了體內那條時常遊走的神髓。
心魔也感知到了恐慌“燕瀾,你要幹什麼”
燕瀾抬起手,掌心貼在左肩下方“明知故問,我要淨化你。”
心魔瘋狂叫囂“你是不是瘋了你這不是淨化,是找死。你這樣蠻抽,你會死,我也會死,這結界你不守了嗎”
燕瀾不理會他的叫囂,五指扎入肋骨處,猛地一抓,將神髓抽出
逐影和棺木隱已經密語過,商量好辦法,聯手向沈雲竹攻去。
棺木隱破釜沉舟,舍半條命,也要壓制住沈雲竹,而逐影則趁勢擊殺燕瀾。
兩人剛要逼近沈雲竹,忽然見他背後金光迸發。
沒來得及思索,又聽驚婪痛苦吼叫了一聲,似乎還吐了血。
心中生出畏懼,兩人慌忙後退。
沈雲竹也被這股力量,衝得向前趔趄幾步,慌忙躲開。
被他保護在身後的燕瀾,此時暴露於眾人視野,只見他左肩下方破了個洞,鮮血汩汩外湧,衣袍血跡斑駁。
而燕瀾手中,攥著一條“光繩”。
沈雲竹也算見多識廣,仍然愣住“這是神髓”
燕瀾臉頰蒼白,似乎是在對心魔說“今日,你且看我能不能將你淨化。”
他手臂一振,將自己的修為根基全部灌入那條“光繩”。
“光繩”驟然撐直,化為一柄金色的劍。
附著在神髓上的心魔化為烏有,殘留神力皆被金劍吸收,再由魔氣轉為清氣,淨化完成。
霎那間門劍氣浩蕩,金光迸射。
與此相反,燕瀾則千瘡百孔,殘破的如同風雨中的落葉。
他瀕臨破碎,唯有借用寄魂的力量,支撐他飛速升空。
神髓出體,很快就會枯萎,這柄神髓劍只能使用一次。心魔的神力,也只能使用一次。
便是這一次。
燕瀾神色凜然,宛如天神降世,向下揮劍“太初九清,浩然正氣,今日以我神髓,誅邪惡,鎮邪祟,斬”
這是一柄炙熱卻又溫和地法劍。
金光緩慢自金劍灑下,如同將太陽的光芒聚攏,集成三束,分別照射向棺木隱、驚婪和逐影。
他們自知不敵,倉惶逃跑。
然而所逃之處,頭頂皆被烈陽籠罩。
當金色光束入體,逐影直接被焚成灰燼。
棺木隱和驚婪身為能寫進第一冊的大荒怪物,沒那麼容易死去。被金色光束壓制得蜷縮在地,動彈不得。
歸墟志從燕瀾袖中飛出,瑞獸麒麟顯現,將他們吞入腹中。
“啪”
歸墟志落在地面。
魔鬼沼內的獵鹿和休容,都被上空突然迸發的金色光束驚了一跳。
猜測是燕瀾的術法,但他們從未見過。
疑惑中,金色光束消失了。
天幕慢慢黑沉下來。
不久以後,北方天空上,出現星星點點的火光,逐漸重新將天幕點亮。
“天降流火”休容睜大雙眼。
“這麼多”身為巫族人,獵鹿很明白流火代表著隕落,他面露恐慌,“休容,你先保護漆,我出去看看”
休容不僅擔心燕瀾,還擔心父親,想說讓獵鹿留下,她出去看看。
也知道此時的獵鹿,不可能冷靜,便由著他去。
獵鹿狂奔出魔鬼沼,遠遠便已經瞧見結界外,沈雲竹雙手抱著渾身是血的燕瀾,面朝結界站立,等著誰來接他們進去。
結界外遍地是殘破的樹幹,凌亂不堪,且還有三處焦土深坑。
獵鹿來到沈雲竹面前,隔著結界,不敢去探究燕瀾的狀況,只仰頭望向天空。
沈雲竹隨著他仰起頭,一起望向那壯觀到令人生畏的天降流火“莫要害怕,這是太初神明隕落,引發的天象罷了,通常會降落到空曠處,傷不到人。”
極北之海上。
商刻羽盤膝坐在仙鶴背上,一邊閉目養神,一邊朝岸上飛。
仙鶴速度很慢,因為還馱著精疲力盡的凡跡星、亦孤行,以及李南音。
一路沒人說話,瀰漫著傷感的氣息。
凡跡星想說幾句玩笑,實在沒有心情。
還是李南音先打起精神“事情已成定局,無非是等待千年罷了,咱們努力修行,等得起。不如趁著咱們幾個現在聚在一起,商量一下聞人的建議,該怎樣為這世間門減少痛苦。”
商刻羽閉著眼睛道“商討這些為時過早,莫要忘記,只是北海解決了,還不知道大獄和溫柔鄉情況如何。”
他話音落下,聽見凡跡星驚訝的聲音“快看”
商刻羽皺著眉睜開眼睛。
瞧見天邊的流火,幾人紛紛站起了身。
天降流火常見,但這種規模的流火極為罕見,翻遍史書,恐怕也是第一次。
這意味著什麼
他們面面相覷,心頭一陣抽緊,都不敢將猜測說出口。
溫柔鄉里。
姜拂衣浮在上空,無計可施,只是機械地以劍氣去砍嗜血陣流動血液的脈絡。
憐情道“你再不走,很快就會死在這裡。”
姜拂衣面無表情“你還關心我的死活”
憐情“就憑你能說忘情就忘情,這樣拿得起放得下,我很欣賞。”
姜拂衣想說她讚譽了,她不是什麼拿得起放得下的人。
她的忘情,全靠劍傀術。
她選擇遺忘的時候,心中指不定有多難過。
被她忘記的燕瀾,恐怕比她更痛苦。
付出了這麼多,結果依然是一敗塗地,姜拂衣實在是不甘心啊
她重新振作起來。
“起”
她高高飛起,掌心凝結出一柄氣劍,俯身斬下。
嘭
這一次,她的確一劍便斬斷一條脈絡。
但她也被反震出去極遠。
姜拂衣爬起來繼續,她要斬到徹底爬不起來為止。
“沒用的,你的劍氣在逆徊生身上浪費的太多。”憐情勝券在握,“你是在人間門長大的吧,知不知道自己也是大荒怪物”
姜拂衣鄭重道“我們石心人是人類。”
憐情根本不聽“不要被人類蠱惑,那些人類在大荒時代,向來都只是我們食物罷了,這原本就是天定的。待我出關,隨我重建大荒如何”
姜拂衣“天定的”
憐情“弱肉強食,豈不是天定”
姜拂衣“九上神比你們大荒怪物更強,他們要你們亡,也是天定吧”
“你”憐情被戳到痛處,“我本頗為欣賞你,沒想到你竟是這般不識抬舉之輩”
姜拂衣反擊雖快,心中也在問。
難道真是天定的
旁的不提,九天神族將憐情鎮在這茫茫草原,莫說連綿山脈,連個土坡都看不到。
方才醒來時的萬象巫,升空時,她倒是瞧見附近都是山脈。
但石心人將山脈化劍的力量,前提是要“面對面”,而不能憑空幻想,把巫族的山變成劍,飛來這裡。
好像真的要認輸了。
但不到最後一刻,姜拂衣不可能放棄。
她繼續想辦法。
想辦法。
想辦法。
恍然間門,姜拂衣忽見天際有成片的流火劃過。
她停下劈砍,仰起頭,怔怔望著。
流火映照她的瞳孔中,變得越來越亮,她的眼睛也驟然亮起
姜拂衣一瞬陷入了狂喜之中
好一場天降流火
她正愁沒有材料給她鑄劍,一舉斬斷這些脈絡,這不是來了嗎
流火其實是隕石,隕石也是石啊。
只要是石頭,石心人就有希望將其化為劍
且隕石極為堅硬,屬於高級劍石。
尤其是尚未落地,依然燃著火焰,威力加倍。
再瞧這數量,真正能做到十萬八千劍。
不,是好多好多的十萬八千劍
姜拂衣根本按捺不住自己內心的激動,哈哈哈地大笑起來。
她方才還覺得大荒怪物瘋癲,此刻她狂笑的樣子,比他們還要瘋癲
姜拂衣不顧憐情的詫異,收回劍氣朝高空飛去。
憐情身在封印裡,窺探不了太遠,本能感覺到害怕“你想做什麼”
姜拂衣不理會她,不斷升空,升到能升的極限,一個她認為最合適的地方。
隔著遙遠的距離,還是這般壯觀的天降流火,姜拂衣竟然全然不懷疑自己能不能辦得到。
她心中充滿信心,相信這場流火,是天道贈予她的利刃。
連星辰都在幫助她,豈會辦不到
姜拂衣立在雲端,面對流火的方向,瘋狂迸發自己的劍氣,哪怕迸發到七孔流血也不管。
“石心人姜拂衣,在此盛邀天火流星,助我破嗜血殺陣,重鎮憐情”
那一日,對於這世間門的大多數人而言,不過是個極為尋常的清晨。
卻因為一場空前規模的天降流火,註定被史書以及各種雜記廣泛記載。
尤其是那如夢似幻的一幕。
數之不盡的流火在劃過長空時,逐漸化為一柄柄燃著火光的長劍。
隨後,一眾浩蕩長劍在下墜過程中調轉方向,託著長長的火尾,朝著東南方的一片草原,整齊劃一的飛去。
舉世見證。
此後三年,人間門還是從前的模樣。
卻又在悄然地發生著一些變化。
風月國換回了從前的國君,商刻羽再次登位。
凡跡星這位神龍見首不見尾的醫仙,竟然主動前往一些丹宗、藥宗,除了指點弟子們醫道,自然被奉為座上賓。
李南音的修羅海市,手開始越伸越長。
最令人費解的要數夜梟谷,以往令人聞風喪膽的魔修組織,如今銷聲匿跡,在谷中修起了佛道。
生動地詮釋了何為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而云巔國的天闕府,無上夷以成地仙,說去雲遊四海,將天闕府君之位,交給了他的得意門生漆。
這是無上夷聯繫漆,主動要求的。
他看得出漆對人生對未來的茫然,師徒一場,想給漆一個安身立命的地方。
也不願他的本事,沒有用武之地。
漆不想留在巫族,天大地大,他的確沒有去處,便答應了。
主要是,他迫切需要借用天闕府的勢力,幫他去尋找失蹤了的姜拂衣。
這一回,漆希望能夠趕在燕瀾之前尋找到姜拂衣。
姜拂衣是他對人生的最後一點期盼。
究竟是輸是贏,便看這一次了。
遙遠的極北之海與雲巔國交界處,緩慢的升起了一盞長明燈。
海浪滾滾,礁石旁邊,燕瀾仰著頭,望著那盞燈越飛越高,逐漸變成一個光點,猶如夜空裡的一顆星星。
“主人。”
小熊模樣的寄魂,站在他腳邊,還不及他的膝蓋,也在抬頭望著燈,“咱們這樣守株待兔,真的有用嗎漆有姜姑娘的心劍,只要姜姑娘出現在他附近,就能鎖定她的位置,若是他先找到姜姑娘”
“我相信阿拂。”
“我可不相信漆,姜姑娘如今誰也不記得,萬一他佔了先機,欺騙姜姑娘怎麼辦。”
燕瀾不擔心“這倒不會,漆不會騙她。”
寄魂愁得很“主人,我是真覺得咱們守株待兔沒有用。”
“那你說我現如今,還能做些什麼”海風吹動燕瀾的長髮,他目望著滿天繁星,悽然一笑。
三年前在萬象巫,燕瀾瀕死之際,寄魂及時寄生了他的魂魄。
從前寄魂無法寄生,是因為燕瀾仍有神髓。
燕瀾將附著武神心魔的神髓抽走以後,寄魂努力嘗試,終於成功。
再加上大祭司,一手將燕瀾帶大,和劍笙一樣,都將燕瀾視為親人。
先前燕瀾被審判時,他不曾出現,是卜算到燕瀾的生關死劫,並不在那日。
大祭司連同巫族人,圍著瀕死的燕瀾,以巫族秘術,以及大祭司自己的命,最終將燕瀾喚醒。
沈雲竹說那場天降流火,是太初神靈隕落導致的異象,也不算錯。
沒了神髓的燕瀾,已徹底成為毫無修為的凡人。
再說天火化劍以後,姜拂衣自高空跌落,不知道落在了哪裡,從此銷聲匿跡。
各方勢力都在暗中尋找她,始終沒有一點消息。
燕瀾猜測,她將天火化劍,耗盡劍氣,損傷根基,可能在某處休眠。
半年多前,燕瀾手裡的同歸連續發出了響動,知道她從休眠中醒來了。
沒有修為的燕瀾打不開同歸,旁人也無法替他打開,不能和姜拂衣傳信。
按照道理,她在溫柔鄉失蹤,醒來後,也該前往溫柔鄉。
但柳藏酒等待很久,也沒等到她。
燕瀾便請獵鹿幫忙,將自己送來北海岸邊。
燕瀾懷疑姜拂衣可能損傷過度,與逆徊生以及憐情的那場較量相關,不太記得了。
畢竟從她剜心失憶,再到重傷虛脫,僅有兩個時辰。
她的記憶,依然停留在當初被曇姜送上岸。
那麼,她就一定會回來極北之海。
可惜燕瀾無力在海域中央逗留,便在岸邊的一個小漁村裡住下。
北海的海岸線何其遼闊,不知她會途徑何處,燕瀾便每天做一盞和天燈外觀相似的燈,在夜間門放飛。
燈罩上寫清楚他的位置。
期盼姜拂衣看到那盞燈,會想起她的北斗星。
“回去吧。”燕瀾摩挲著手腕上的同歸,轉身朝居住的漁村走去。
他還要回去打坐。
儘管令候曾經說,神髓抽出以後,他此生無法再修煉。
燕瀾仍然繼續嘗試。
令候的結論,是從那些被九上神抽了神髓的墮神身上得出的。
那些大荒墮神既然會成為墮神,修煉不成功很正常。
燕瀾卻很有自信。
再者,令候雖然修為比燕瀾精深,閱歷見識也比燕瀾寬廣。
但燕瀾有幸在三萬年後的人間門成長。
知道人族的特性,是擁有“無限可能”。
燕瀾成為了人,同時也擁有了這種特質。
總而言之,他不認輸。
他想和姜拂衣白頭偕老。
在星光的照耀下,燕瀾沿著小路,慢慢走回漁村。
村口玩耍的幾個小孩子,一瞧見他,七嘴八舌的說道“燕哥哥,你總算回來了,有個好漂亮的姐姐來找你,等了好一會兒了。”
燕瀾聞言,心臟倏被抓緊,慌忙朝村子裡跑去。
跌跌撞撞,險些被腳下的石頭絆倒好幾次。
他滿懷希望,又怕再次失望,內心極度複雜。
終於
那抹朝思暮想的身影,出現在他居住的屋舍門外。
姜拂衣妝容精緻,身上的髮飾和衣裙,都是燕瀾從前送給她的。
她正捧著那盞他剛放飛不久的那盞燈,仔細打量。
燕瀾胸膛起伏,停在距離她幾丈遠的地方,喉結滾動了幾下,不敢上前。
彷彿那裡站著的,是一隻落下來覓食的鳥兒,稍不留神,便被驚飛。
他怕又是夢。
驚走了她,也驚醒了自己。
姜拂衣感知到不遠處有個沒有修為的凡人,無需戒備,也沒去看他。
直到聽見一陣狂亂的心跳聲,姜拂衣覺著奇怪,才扭頭朝他望過去。
觀察這個站在星光下,眼眸噙著淚水的年輕男人。
咦,這雙眼睛
姜拂衣怔忪片刻,才舉起手中燈,好奇的詢問道“你叫做燕瀾這盞燈你放飛的”
燕瀾張口便要哽咽,只能輕輕“嗯”了一聲。
姜拂衣捧著燈,還想問他們從前是否認識。
答案肯定的。
不只認識,還可能是自己從前的心上人。
姜拂衣失憶以後,晚上閒來無事,總是喜歡抬頭看星星,想要尋找一顆特殊的星星。
今夜終於知道,她一直在尋找的星星,竟是眼前男子的這一雙眼睛。
姜拂衣與他對視很久,試圖讀出他這雙淚眼裡的千言萬語。
倏然,一個聲音在她腦海裡迴盪“看燈,不要看我。”
嘶
姜拂衣的腦袋劇烈頭痛,慌忙止住,不再多想。
他已在眼前,不必急於一時。
姜拂衣笑道“嗯,讓我猜一猜,你會這樣尋我,應該知道我重傷沉睡了兩三年,失去了一部分記憶吧能不能將你知道的往事告訴我”
燕瀾猜著她是重傷沉睡,如今聽她親口說出,仍是一陣心疼“阿拂”
瞧見姜拂衣微微皺了下眉。
燕瀾心酸改口“姜姑娘,你的傷徹底復原了麼”
姜拂衣道“好的差不多了,只不過”
燕瀾緊張起來。
“只不過,你打算一直站在那裡,像個木頭樁子一樣,和我說話”姜拂衣比劃了下距離,有些好笑。
瞧他模樣英俊正派,像個聰明人,怎麼有一些呆
燕瀾怔了怔,從木訥中活了過來,朝她走過去,陪她站在屋簷下。
確定了,真有些呆。姜拂衣趕在他再次開口之前,指了指緊閉的房門“我飛了很久去追這盞燈,有些累了,燕公子可否讓我進去歇一歇,喝杯茶,坐下來聽你說”
燕瀾面對失憶的她,只是有些不知所措。
內心蠢蠢欲動的想要親近她,擁抱她,訴說衷腸。
可又怕嚇到她,給她留下不好的印象。
如今從她微變的眼神,驚覺她似乎將他當成個傻子。
燕瀾本想要解釋,恍惚想起來,自己從前在她面前,又何曾像過聰明人。
燕瀾默默推開房門“姑娘請進。”
姜拂衣隨他入內,環顧四周,這房間門雖小,卻極為乾淨整潔;“燕公子一看就是個講究人。”
燕瀾腳步微滯,去一旁櫃子裡取茶爐,轉身發現姜拂衣已經自來熟地坐在了矮几後。
那矮几上有一摞書冊,一摞子姜拂衣的畫像。
這三年燕瀾以回憶度日,將回憶裡那些印象深刻的表情,全都畫了下來。
還有個匣子,裡面放滿了燕瀾親手做的髮簪,各式各樣。
他還沒能挑出一根最滿意的,稍後拿來送給姜拂衣,繼續那場被打斷數次的表白。
燕瀾並不想被她看到這些,有些心慌地端著茶爐,坐去書案後方。
失去修為以後,他無法再控制氣血,耳朵有一些發燙。
茶爐放在矮几中央,稍稍遮擋他的臉。
可這樣便遮擋住燕瀾看向她的視線,他又將茶爐往一邊挪了挪,剋制自己的貪戀,望著她“姜姑娘,不知你想從哪裡聽起”
“這裡,或者這裡。”姜拂衣左手拿起幾張畫像,右手挑出一支髮簪,歪著腦袋,挑了挑眉,“都可以,反正我有的是時間門,就是不知道燕公子有沒有時間門”
如此生動的表情,以往只有夢裡才能見到,燕瀾怔怔半響,眼淚終於抑制不住地掉了下來。
他緩緩道“自當奉陪。”
北海岸極冷,入夜,又開始飄雪了。
屋外,海浪拍打著礁石。
屋內清茶嫋嫋,對影成雙。
一個痴心人,終於等到了他想等的人。
一個無心人,終於找到了她弄丟的那顆心。請牢記收藏,網址 最新最快無防盜免費找書加書可加qq群887805068</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