板栗丸子 作品

第 331 章

“情書”這件事情發生之後,當晚宋斯寧回家就生病了。

他心裡不舒服,身體也沒出息的跟著不舒服,吃晚飯的時候一點胃口都沒有,被外婆勸著硬塞了兩口,胃裡漲著絞痛。

到了晚上睡覺時更難受,吃的東西不消化,反倒像是膨脹了數倍,宋斯寧捂著肚子都能感受到上腹處漲成了圓潤的弧度,像是揣了一個氣球。

他甚至不能躺下去,一躺下去就感覺胃裡面的東西頂到了心口,一陣陣的反酸,好像張嘴就能吐出來。

好幾次宋斯寧都衝到了洗手間裡,雙手撐著洗手池乾嘔的眼睛通紅,不停地咳嗽,想吐卻吐不出來。

後來他沒辦法了,只能靠著床頭強忍著心口翻江倒海的噁心,半閉著眼睛一下下的揉著肚子。

他的手冰涼,沒有力氣,揉著胃就像是隔靴止癢,除了心理作用以外,一點實際的作用都沒有。

宋斯寧胃不舒服,心裡也煩的厲害,今天下午李敞的那些話就像是按下播放鍵的復讀機,一遍遍的在宋斯寧耳邊重複。

什麼鄭妍妍的長得多漂亮,什麼鄭妍妍要成大明星了,什麼祁方焱收了女生的情書要和那個女生交往,亂七八糟的。

這些話鬧得宋斯寧愈發的焦躁,吃下去的東西也變成了石頭塊子,沉甸甸的在他胃裡面墜著。

宋斯寧在床上翻來覆去,又是揉又是捶,就這樣一直折騰到了凌晨一點多,胃裡面的東西才鬆動了一些,宋斯寧跌跌撞撞的跑到洗手間,吐了。

吐完也沒有好受多少,雖然是不噁心了,但是胃裡還是絞痛,像是吞了一個刀片,隨著呼吸而一下下的割著胃裡的血肉。

睡衣被汗浸溼,宋斯寧渾身虛軟,手扶著牆艱難的從洗手間裡走出來,噗通一聲趴在床上。

也不知道是今晚太熱了,還是胃裡痛的渾身燥熱。

宋斯寧熱的感覺呼吸不暢,他隨手扯了扯睡衣的衣領,連被子都沒蓋,隨手撈了一把枕頭,將枕頭壓在胃下面抵著,就這樣趴在床上昏昏沉沉的睡著了。

再睜眼的時候,宋斯寧已經躺在醫院裡。

手背上掛著吊針,入眼又是那一片熟悉的雪白。

宋斯寧望著天花板愣了很久,手動了動,旁邊一雙手立刻按住了他的手腕。

“少爺,您正在打吊針,別動。”

宋斯寧側過頭看見了胡姨,他的嘴巴動了動,想要說話,這才發現他嗓子乾的快要冒煙了,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胡姨立刻將宋斯寧扶起來,給他餵了兩口水。

溫熱的水潤過喉嚨,宋斯寧這才能夠發出聲音,他嗓音低啞的問:“胡姨,你怎麼來了.......”

胡姨將水杯放到了床頭上,說:“少爺,你要多注意身體啊......”

胡姨嘆了一口氣,聲音輕緩的對宋斯寧講了昨晚發生了什麼事。

簡單點來說就是昨天晚上宋斯寧胃病犯了,發了高燒,陷入昏迷。

第二天早上外婆來叫他吃早飯,叫了兩聲沒有回應,外婆一進屋發現宋斯寧連被子都沒蓋,趴在床上睡著了。

外婆又叫了兩聲,宋斯寧卻連動都都不動一下,當時都要將外婆的心臟病都嚇出來了。

後來外婆叫來了胡姨和醫生,醫生一摸宋斯寧的額頭滾燙,燒到了四十度,於是連忙將宋斯寧送到了醫院裡打吊針。

宋斯寧聽到這裡,愣了一下,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額頭。

他的臉頰燒的泛紅,嘴唇有些起皮,就連往日清亮黝黑的那雙大眼睛,此時也變得朦朧,像是蓋了一層水汽,霧濛濛的瞧著還沒有完全清醒。

“燒已經退下去了。”胡姨看見宋斯寧的動作,接著說:“少爺,老夫人年紀大了,您要好好照顧自己的身體,不要總是嚇唬她.......”

宋斯寧斂下眉眼,輕聲說:“我知道.......”

胡姨又說:“少爺,我已經將這件事告訴先生和夫人,他們兩個人正在美國處理公務,一時半會趕不回來,但是他們安排了最好的醫生過來給您看病,並且說美國那邊的事情一處理完,他們就會盡快趕回來。”

宋斯寧早就習慣了辛夢蘭和宋明生的這套說辭,從小到大每次他生病他們都是這樣說。

儘快回來,到最後還是不回來。

宋斯寧沉默了幾秒,說:“我沒事,不用麻煩......”

胡姨不知道該說什麼,便沒說話,宋斯寧又問:“外婆在哪?”

胡姨說:“老夫人這幾天照顧您太累了,您的燒退下來之後,我就讓她先回去休息,我來照顧您。”

宋斯寧點了點頭,又問:“我昏迷了多久?”

胡姨說:“一天一夜。”

一天一夜......

好久......

宋斯寧轉過身看向窗戶外面的黑夜,眼眸黑寂,半響沒有說話,過了一會又說:“我還有多久能出院?”胡姨說:“醫生說等您情況穩定了才能出院,至少要一週吧。”

宋斯寧的手擰著被單,微微用力,不說話了。

-

宋斯寧住院的那幾天,鄉間桌子上的飲料也沒人去放。

第一天看見宋斯寧沒來,車隊裡的人有些意外,但還沒感覺什麼,只是覺得宋斯寧可能有事情,於是車隊的人將自己買來的飲料放在桌子上,聊了幾句就開始練車了。

第二天宋斯寧沒來,李敞感覺有些不太對勁,他湊到祁方焱的身旁對祁方焱說:“祁哥,你說小債主是不是生氣了,所以這兩天才不來放飲料?”

祁方焱從不關心別人的事情,更沒有興趣去觀察別人生氣不生氣,要是平時他肯定是冷淡的應一句:“不知道。”

但是這一次祁方焱聽見李敞的問話,放飲料的手停了一下,轉過頭一反常態的問:“他為什麼生氣?”

李敞說:“我哪知道啊?我估計是不是那天我們買來的水太冰了?”

旁邊有車隊的人接上了話:“不至於吧,這多大的事兒啊?有什麼好生氣的?他有那麼小氣嗎?”

這話一出,周圍一群人都沉默了。

你別說,還真有.......

一陣短暫的寂靜之後,李敞哈哈哈一笑說:“是啊,我也覺得不至於,那他為什麼不來了?”

“你還不允許人家有個事啊。”

李敞想了想說:“也是,估計有什麼事,過兩天就回來了.......”

車隊裡幾個人你一言我一語的討論,祁方焱低頭放飲料沒有說話。

李敞在祁方焱身旁幫了一會忙,忽然悠悠的嘆了一口氣,說:“祁哥,你別說,小債主平時瞧著不討人喜歡,但是這人一不來,還怪不習慣的.....”

“........”

“你說是不是啊祁哥?”

“.........”

祁方焱沒應聲,李敞看了他兩眼,小聲的嘀咕了一句:“彆扭......”

過了一會祁方焱忽然開口說:“以後就買這種冰水。”

李敞看了兩眼,繼續放著水說:“知道了,上次不都說過了......”

又過了兩天,宋斯寧還是沒有出現,這一下別說是李敞不習慣了,就連祁方焱也會在不自覺的仰起頭望向宋斯寧的家。

直到第五天,宋斯寧還是沒有出現,李敞實在是忍不住了,他對祁方焱說:“祁哥,小債主肯定就是生氣了,要不我們把他喊出來道個歉?”

祁方焱壓根不知道宋斯寧生什麼氣,莫名其妙的就要道歉,他沉默了一下,問:“道什麼歉?”

李敞拿起一瓶冰水。示意了一下說:“當然是道這個歉啊。”

祁方焱又問:“這有什麼好道歉的?”

李敞嘖了一聲說:“祁哥,咱們好歹喝了小債主一個月的飲料,服個軟說句對不起不就算了。”

祁方焱皺起眉頭看了李敞半響,說:“沒錯為什麼要服軟?”

“.......”

李敞無語的看了祁方焱好半天,過了一會又頗為理解的說:“也是,你要服軟你就不是你了......得,我去和他說說......”

於是李敞扯著嗓子在宋斯寧家門口大喊:“小債......不對,宋斯寧!你在家嗎?!”

屋子裡靜悄悄的,沒有人應聲。

李敞又喊著說:“我們有事找你,你出來一下!”

依舊是一片安靜。

李敞側過頭看了祁方焱一眼,祁方焱卻沒有看他,而是靠在大樹上目光深邃的望著宋斯寧家的大門。

李敞深吸了一口氣,繼續道:“宋兄,我們已經把水換好了,你出來看看!咱有什麼事情好好說,別玩消失啊!”

房間裡還是沒有人應聲。

李敞這下沒辦法了,走到祁方焱身邊說:“祁哥,小債主不會是搬走了吧.......”

祁方焱依舊沒說話。

李敞又喊了祁方焱兩聲,祁方焱這才像是才聽見一樣,轉過身望向了李敞,問:“什麼?”

李敞無奈的說:“祁哥,你想什麼呢......”

祁方焱收回了目光,繼續將桌子上的飲料擺好,說:“沒什麼。”

“嘶——”李敞嘴裡發出一聲怪聲,然後他指了指祁方焱,點頭說:“行!”

又過了兩天,在李敞都打算開始問左鄰右舍宋斯寧什麼情況的時候,宋斯寧終於出現了。

那天李敞一行人按照慣例騎著摩托車來到這裡練車,當看見大樹下那個熟悉的身影時,李敞激動的高喊了一聲:“宋兄!”差點沒從摩托車上摔下來。

幾個摩托車轟轟隆隆的到了宋斯寧身邊,李敞立刻跳下車,跑到宋斯寧身前,問來問去,又是問宋斯寧前幾天幹什麼了,為什麼不來?又是問宋斯寧是不是生氣了?

宋斯寧這幾天沒來,別說是李敞了,就是車隊裡其他的人也都紛紛走到了宋斯寧身前,客套的噓寒問暖了幾句。

宋斯寧被人圍在中間,目光卻是繞過眾人,看向了祁方焱。

好像只有祁方焱不關心。

只見祁方焱從摩托車上跨下來,整理了一下手上的機車手套,又嚮往常一樣從車座位底下拿出來一大袋子的飲料朝宋斯寧這邊走來。

兩個人四目相對,祁方焱腳步頓了一下。

宋斯寧卻是目光沉寂,看了祁方焱一會,先挪開了眼睛,他對於眾人的關心回答的並不熱情,只是說自己有事,別的就不多說了。

大家問了幾句之後也都不再自討沒趣,各幹各的事。

祁方焱走到宋斯寧的身旁,還是像往常一樣從塑料袋裡拿出來飲料,放到桌子上。

這一次祁方焱拿來的飲料和宋斯寧的一樣,透明的水瓶上漫著一層薄薄的水霧,是沒有凍成冰塊的冰。

李敞站在桌子的對面,拿起一瓶水對宋斯寧說:“宋兄,你看,上次你說過之後我們就按照你的要求換了水,這次你應該滿意了吧。”

宋斯寧頭都沒抬,只不過是眼睛掃了一下桌子上的水。

一串水珠順著瓶子滑下來,留下光潔的水光,宋斯寧恩了一聲。

李敞還在一旁喋喋不休,他和宋斯寧解釋:“宋兄,上次我們買的飲料還是我特意加錢買的,我覺得夏天大家肯定都喜歡喝冰的,我沒有想那麼多,後來祁哥和我說我們買的那種水不好直接飲用,我們就都換了,你別介意啊。”

李敞說了一堆,甚至還將祁方焱給搬出來了,可是宋斯寧還是不冷不淡,又恩了一聲。

今天的宋斯寧格外的冷,比之前的那種冷還要冷上了數倍,從內而外都散發著寒意,像是要將人給凍死。

就連李敞這種沒有眼力見的話癆也意識到不對勁,他探著頭看了兩眼宋斯寧,問:“宋兄,你怎麼了......”

宋斯寧依舊低著頭說:“沒事。”

“.......”

李敞也不知道說什麼了,他抬起頭看著祁方焱,用口型對祁方焱說:“他,怎麼了.......”

祁方焱也察覺到宋斯寧的異常,側過頭望向了宋斯寧。

宋斯寧比祁方焱矮了大半頭,從祁方焱這個角度看不見宋斯寧的臉,只能看見宋斯寧柔軟的頭髮,在太陽的照射下泛著深棕色的光澤,從髮絲裡探出來的耳朵尖平時總是淡紅色,此時卻是蒼白。

順著再往下看,祁方焱看見了宋斯寧的手......

祁方焱瞳孔一縮,盯著宋斯寧的手背不自覺挑了下眉。

宋斯寧的手腕本來就瘦,易碎纖薄跟白紗似的,讓人連碰都不敢碰一下,而現在祁方焱卻看見宋斯寧的手背上有好幾個針眼,青一片紅一片,在細嫩白皙的皮膚上顯得觸目驚心,像是被人凌|虐了。

祁方焱的目光微頓,轉而又看向了宋斯寧的臉。

這個時候宋斯寧已經放好了飲料,他一言不發,轉過身朝鐵門的方向走。

今天宋斯寧的動作比以往快了很多,他沒有拿著一瓶飲料擺來擺去的墨跡,而是難得利索的放好了飲料就回去。

祁方焱眉頭微蹙,目光緊隨著宋斯寧的背影。

他看見宋斯寧走的很慢,腳步有些重。

今天陽光刺眼,宋斯寧穿了一件白色的上衣,光束落在他的身上,顯得他肩膀消瘦,身影似是變成了透明色,蒼白的下一秒就要消失。

一陣風吹來,宋斯寧的髮絲被吹得飄揚,而他身體猛地晃了兩下,抬手想要扶住旁邊的鐵門,纖長的指尖卻還未及觸到,就脫力的垂了下來。

於此同時宋斯寧的身體也隨著那陣風緩緩往下墜。

祁方焱的心臟猛地一緊,喊了一聲:“宋斯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