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8章 層層遞進
有王覺領路,時不虞和麗妃一路暢通無阻的去往大殿。
而此時的宜生,也被禁衛拖入了大殿。
看到他,便有幾人悄悄對了個眼神,這人他們在那姑娘身邊見過,竟然也去敲了登聞鼓,是和皇帝有關的人?
原以為相國和皇上的抓姦大戲就是今日最大的熱鬧,可眼下這層層遞進的戰術,大戲分明還在後頭。
兵部鄭尚書心想,怪不得那姑娘沒有給他們任何具體吩咐,只讓他們見機行事,這一環扣一環的安排得面面俱到,他們確實也使不上力。
皇帝氣息急促,看著下面幾人恨不得生吃了他們!
民告官的事有,民告皇上的事從不曾聽聞,可就是這麼千古奇聞的事卻發生在他身上?!
別管是因為什麼事告他,他都將在史書上遺臭萬年!
好,好啊!
要說這背後沒人指點,誰信!
有這膽子,還有這腦子的,只能是計安!
皇帝氣極反笑:“推著無辜的人出來告朕,咱們大佑文韜武略堪比太祖的安殿下怎麼成縮頭烏龜了?”
宜生強撐著跪坐起來,汗津津的臉上貼著幾縷頭髮,他將之撥到耳後,抬頭看向上首之人。
還是那麼噁心的眼神,還是那麼噁心的一張臉。這麼近的距離,他只恨自己沒有丹孃的本事,不然一定能殺了這欺他辱他毀了他之人!
“何宜生拜見皇上,皇上可還認得我。”
皇帝嗤笑一聲:“聽你這話,朕應該認得。”
宜生在姑娘身邊這麼久,多少也學到了姑娘的一點皮毛,比如氣韻,比如冷靜,此時面對皇上惡劣的態度,語氣卻也不變。
“我還有過另一個名字,‘齊紫’。”
皇上臉色微變,這名……
“皇上若還是沒有印象,我很願意再多提醒幾句:在那宮殿中不問真名,而是用第一天穿的薄紗顏色命名,我那天穿的齊紫,所以我在那處宮殿里名喚‘齊紫’。”
“什麼宮殿!一派胡言!”皇帝用力一拍龍椅扶手:“如此汙朕名聲,該殺!來人,拖下去砍了!”
何宜生彷彿沒聽到,從懷裡拿出一張狀紙託在手中,帶著滿腔恨意定定看向那世間最惡之人,抬高的聲音更顯尖銳。
“小民小何宜,替自己,替亡姐,替還記得名字的六十七人,狀告皇上荒淫無道!為一己私慾……”
“滿嘴胡話,住口!”皇帝暴喝出聲:“計安竟敢如此汙衊朕!把他押下去嚴加審問!朕倒要看看他藏在哪個耗子洞裡!”
禁衛在皇上第一次召喚的時候就進了大殿,可並沒有上前。
能入宮當禁衛的家中都非同小可,這樣的家族養出來還進了千牛衛的都不是蠢貨,就算是蠢貨,眼下也不敢衝動。
皇上沒了皇子,而安殿下是先皇之子,只這一步就能讓他們行事時想了再想!
可當皇上第二次召喚,他們卻也不能一點反應都沒有,剛慢吞吞的往前挪了一步,就聽得永親王道:“皇上稍安勿躁,不妨聽他說完,看看計安到底有什麼陰謀詭計。”
禁衛立刻停下腳步,甚至還想把剛才跨出去的那一步退回去。
皇帝惡狠狠的看向永親王:“永親王,你別忘了你的身份!”
永親王看著綁起來丟在一邊的章續之和朱凌,又看向個個血透衣裳,拼死也要來為孩兒,為自己討一個公道的幾個男女老少。
他之前選擇計安,是因為他是國師選擇的人,之後漸漸覺得他能讓大佑再次中興。現在他仍然堅持之前的選擇,緣由卻不止是如此了。
計辰,在毀壞大佑的根基。
他抬頭應話:“老臣,從不曾忘了自己的身份。何宜生,你繼續說。”
何宜生不管皇帝氣成了什麼樣,就那麼直挺挺的跪坐著,接著剛才的話繼續道:“為一己私慾,縱容惡犬四處網羅長相出挑的年輕男女,強搶我們姐弟二人入宮,受盡屈辱,家姐生生被折磨而死。我詐死被丟入亂葬崗,僥倖被人救下。留著這口氣在這世間苟延殘喘,我為的就是今日。”
何宜生將狀紙放在地上:“小民這狀紙無處可遞,只能交於天,交於地,交於這朗朗乾坤。小民相信,受命於天的天子,一定會庇護自己的子民。”
“好膽色,真是好膽色!”皇帝大笑:“朕倒是想問問你,計安許了你多大的好處,讓你連命都不要了!”
何宜並不上當,都這樣了都還能死咬住安殿下,任何話都往安殿下身上扯,可見姑娘說得對,皇帝在察覺到危險的時候,腦子一定是好使的,他若沒一點本事,不可能在先皇過世後接住了那個攤子,還將朝局穩了下來。
“慶德何氏,何宜生。五歲啟蒙,是個遠近聞名的讀書人,教過的先生無不稱讚,十三歲失蹤。可查。”
皇帝正欲再次強行鎮壓,柔弱的趴著,彷彿隨時都能暈過去的女人緊跟著開口道明來歷:“吾兒臨安白氏,白澤。六歲啟蒙,聰慧之名在當地無人不知。十六歲失蹤。”
有了人帶著,另一個年紀略大的男子也道:“吾兒南孟嚴氏,嚴辰。家中幼子,六歲啟蒙,十五歲失蹤。”
剩下的另一個語帶哽咽,眼淚雙流:“吾兒興齊伍氏,伍思盛。六歲啟蒙,得到興齊書院的不悔先生帶在身邊悉心教導,十七歲時失蹤。得知思盛的死訊後,不悔先生氣急之下撒手人寰。”
殿中一片寂靜,聽到這三個人的來歷,一眾臣子就知道了他們是往身體裡埋‘天子萬年’筆的那幾人的家人。
臣子不會直視君顏,可這一刻大家都不由得看了一眼。
包括那何宜生在內的這幾人出身都不差,莫非皇上專挑這種人家的下手?不過也是,只有這樣的人家,好顏色才不會被磨損。
傷害沒有發生在自己身上,他們並不會感同身受,可皇上如此的肆無忌憚,讓他們有些心中發冷。
有朝一日,這樣的事發生在他們家人身上也並非不可能的事。
不,不用有朝一日了,反應過來的人看向排位靠後的遊福。
遊福也真的出列了,正了正自己的官帽,一撩自己的衣襬跪下,他什麼都未說,只是跪在何宜生旁邊。
滿朝皆知的事,本也無需多說。
現在重要的是他的態度,很顯然,他和敲登聞鼓的幾人站在了一個陣營。
皇帝看到遊福的動作,腦子裡翁翁作響。
到了這會,他終於察覺到了不對勁。
可事情還不止如此。
殿門口又進來一人,往何宜生另一邊跪下,根本不管什麼規矩不規矩,充滿恨意的眼神直直對上皇上的視線:“奴婢素絹,浣衣宮尚宮,真名應冬青。攜亡妹應蟬衣,狀告皇上荒淫無道,強搶民女,逼死亡妹。奴婢不知道應該求誰來尋這一個公道,奴婢只知道,皇上,不配為人!”
“荒唐,荒唐!”皇帝死咬住一點:“計安這手伸得可真夠長啊,連宮中的人都收買了!”
“若是我狀告皇上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