勖力 作品

第70章 Chapter70 癸卯·……

    水龍頭

    曲開顏終究沒有借父母那棟別墅給江岑用,理由是他們要翻新自己住了。

    江岑為此,牢騷一大船的話。說開顏自從跟那個姓周的一道後,變得尤為地小家子氣。

    額。還真是。因為周乘既就是小心眼啊,他接受不了男閨蜜這種說辭啊。饒是曲開顏再三強調,我和你,江岑對你有興趣,都不會想我什麼念頭的。

    周乘既:誰知道他會不會跳回來。總之,就是不許!

    江岑再聽盼盼把周乘既那廝誇得天上有,說你那是沒見過開顏喝醉了跟周工撒嬌的樣子,周某人那個好脾氣地哄,就問誰不迷糊。

    江岑這個彎酸鬼,很不服氣。便問開顏,那麼你們是從不會吵架咯。

    開顏:扯。

    這世上沒有人比周乘既會吵架了!

    人家吵架都是話趕話,恨不得人身攻擊那種。

    周乘既吵架,是行走的數據庫。順便還跟你科普一下常識或者誤區。曲開顏這種理工科文盲,有次和他在車上巴拉起來,她以為前擋風玻璃兩側的立柱一個是a柱,一個是b柱。

    周工吵著吵著就不想和她吵了。只賤兮兮地冷笑。

    下車的時候,拖著她給她科普了下車身結構件的幾大支柱。

    曲開顏最會氣這種傲嬌鬼了,問他,然後呢?

    沒然後。我就是不允許有笨蛋在我身邊。

    曲開顏決定不理他了。

    次日,曲開顏工作室午休時間門,他們的周侍衛老闆娘駕到。

    周侍衛來給公主換水龍頭的。

    這個水龍頭歷經幾個月,總算找到了同款。

    周侍衛為了這兩水龍頭犧牲了中午午休的時間門,好不容易換好了。他們的曲總抱臂在邊上甲方驗收般地嘴臉,最後眼刀掃過一行吃瓜的,這才驅散了看熱鬧。

    周乘既問她,“怎麼樣?”

    “什麼怎麼樣?”

    “甲方驗收報告,籤不籤?”

    “不籤。”

    “不籤也要籤!”周乘既說著,手裡的扳手都沒放下,徑直過來要他的甲方驗收章。

    氣得曲開顏沒轍,只能跳腳。她揩揩花了邊的口紅,“你就是個無賴你。”

    然而,曲總依舊請無賴進了她的辦公室。

    周侍衛在曲總辦公室吃過午飯,事了拂衣去地,回去忙他的事務了。

    某天,工作室茶歇時間門,用到曲總第300杯券的時候,大家才知道,曲總有一千杯的咖啡飲杯券,還是定製的。就是周侍衛送曲總的。

    新來的美工小妹新奇極了,周侍衛送的東西怎麼都這麼奇奇怪怪的啊。他是什麼星座啊?

    曲總正好經過:天蠍。

    紅絲絨沙發

    父親最終的遺作,曲開顏交稿給了佟老師。

    因為是手寫稿。萬全起見,周乘既特地影印留檔了份。

    別過佟老師,曲開顏主動約見了回姜秧穗。

    告知了交稿這件事。雖然與姜秧穗已經沒什麼關係,開顏的意思,算是塵歸塵土歸土,大家都知會一聲吧。

    到了,姜秧穗也沒見得成曲松年最後一面。連出殯也沒能到場。

    開顏問母親,你當真不恨他嗎?還想著去弔唁他,這些年,還記著他愛喝什麼酒。

    姜秧穗輕抿一口咖啡,把杯子擱回杯墊上。“我恨他就也會一直恨著自己。算了吧,當我想放過自己。開顏,我這輩子算是沒活明白,但我指望你們能比我好點,我想這也是一代又一代的意義。”

    說到父親遺作的版稅,姜秧穗點點頭,告知開顏,具體金額出來後,知會她一聲。她來替老曲把這項捐助湊個整數吧。

    開顏說即便湊整也是她自己來,不要母親的了。

    姜秧穗卻執意,“你的那些錢留好了。即便長久也要想更長久。再說了,你們還沒結婚,還沒生孩子,將來用錢的地方多的是。”

    因為陳適逢的緣故,姜秧穗對周乘既的動向總是清楚的。她告訴開顏,原本乘既離職需要履行的保密和競業協議是一年時間門。這頭,陳適逢終究為了周乘既破了個先例,半年。

    “開顏,我能為你們做的也就這些了。我知道,再多再細,你也不大歡喜了。”

    曲開顏聽在耳裡,其實她想反駁的。可是這些年,母女倆僵持,非一日之寒。

    她說不出多漂亮的話,唯有寂靜點頭,算作感恩。

    再聊到他們原先那套房子。開顏道,她決定搬回去住了。

    周乘既新工作的調性,可能得上海和y城兩頭跑。他們商量好了,在上海這頭,他們就住在江南,這樣他姑姑這邊,他們也能幫顧到。哪怕,將來有計劃去上海定居再另作安排。y城那頭就更方便了,周乘既連同他爺爺、父親的,三通住處呢。總夠他們將來落腳的。

    曲開顏和舒婕也商量過了,她想在y城再開一個工作室。這樣,她無論將來在哪頭,或者偶爾陪著周乘既兩地來往,她都有個自己的差事兼顧。

    江南這頭,就決定住她父母這套別墅樓了。不過要全部翻新重裝了。

    曲開顏玩笑,她出房子,周乘既出裝修、軟包、陳設。

    姜秧穗聽後莞爾,“嗯,這尋常人家可能是男方討巧了,畢竟女方出房子了。攤到你頭上,哎呀,乘既不會算賬呀,他肯定血虧。”

    因為曲開顏的審美,七七八八弄下來,裡頭的軟裝陳設佈置,絕對是筆不小的開銷。這房子總歸是硬通貨。買辦的那些貴且不說,到頭來,有個變故,房子還筆挺挺地在那呢,好比那些牆紙地毯花瓶油畫的,你看,隔個幾十年,不時興了說撕就撕掉了。

    姜秧穗說這些,不是晦氣話。“是說乘既並不同你留任何計算的心眼。”

    曲開顏倒是實誠,“不。真和他散了,這些錢我會折現給他的。”

    姜秧穗即刻伸手來拖女兒摸木頭,“瞎講什麼。”

    開顏被母親這一行徑著實逗笑了,片刻,她才獻寶般地問母親,“你覺得他怎麼樣啊?”

    “我這個人,向來在看人上頭沒什麼話語權。你問我,我也只能憑直覺地告訴你,我覺得乘既是不錯的。原先去過周家,他們一家子養不出多歪劣的品行。當然,萬事無絕對。那麼,就只能從經驗裡尋蹤跡了。男人看人品,一則看利益,所以我說乘既應當是信得過的,他能為了你和陳適逢叫板,就憑這一點,我就很信服他的端方。擱很多男人,這和你都全無定數,不見兔子不撒鷹也是應當的。”

    曲開顏難得聽母親有這些人生經驗的口吻,繼而問她,“還有呢?”

    “還有就是看瑣碎呀。越不成文的地方,越能反應人品的。”姜秧穗覺得,男人為愛為情那些孟浪的賭咒發誓,都敵不過他為你做半件實實在在的事,或者聽你說說你今天為什麼事勞神心焦了。

    曲開顏怔忡般地聽著看著母親這樣認真地搜腸刮肚地告訴她些肺腑之言。

    最後,她告訴母親,“我房裡那張紅絲絨沙發我沒扔。”

    “我想好好保留著。最好能留給我的女兒。”

    姜秧穗也不怕開顏笑話,“我還巴望著你們生個男孩呢。”

    “哈,你還重男輕女啊。”

    “也不是。只是你和心扉都是姑娘家。就莫名想有個男孩子。你們生兩個才好呢。”

    開顏覺得說這些,好遙遠。

    母女倆約出來坐了頓下午茶的時間門。

    曲開顏覺得這樣不親不疏的來往正正好。她想她今後更會少去陳家了,即便應付他們,也是母親這頭有什麼事情了。

    臨走,姜秧穗說:“那麼你們裝修房子,我送你件什麼吧。當作你三十歲的生日禮物。隨便你要什麼。”

    開顏莞爾,這富貴太太的口吻真真逍遙,也只有她敢開這樣的空頭支票。

    “你送我張沙發吧。我正好看中一套,要從國外定製。”

    姜秧穗滿口答應了。

    當投桃報李也好,鬼使神差也罷。母女倆最後告辭前,曲開顏沒頭腦地跟母親提了一嘴,“陳心扉那頭,別再同意她拍戲了。我之前嘲笑她的,卻是江岑那廝的真心話,她吃不了這行飯的。不如叫她好好讀書,也別指望女婿擔擔子那套。女承父業不香嘛,別覺得稀奇,看看我姑姑,她比任何男人都玩得轉生意場。”

    末了,姜秧穗難得開懷的笑臉,把頭一點。

    衝兒;乖乖兒

    疏桐和賀文易正式離婚後,開顏偶爾叫他們娘倆過來渡週末。

    因為疏桐重新上班了。衝兒暫時丟在姜家那頭過渡一下,下半年開始上幼兒園後會更規律些。

    這頭,開顏聽到孩子要上學去,疏桐也迴歸職場。她倒失意起來。

    衝兒過來,開顏鮮少主動提起孩子父親。偶爾聰聰自己提起爸爸,開顏也耐性地傾聽,孩子說什麼便是什麼。

    用這種傾聽尊重孩子的方式,把父母離異的傷害降到最低最低。

    最好是沒有。

    這天,周乘既接洽的供應商送了一頭鎖鮮的灘羊。疏桐他們正好在,周乘既一鍋燉了,叫曲開顏把她那些手帕交都叫過來了。

    自然還要準備其他的菜。

    羊排能吃了,周乘既就在廚房裡先犒勞起衝兒。連疏桐都看在眼裡,周乘既真的很疼孩子。

    不是他自己的,都能這麼當惜。以至於,賀衝兒每回來,都恨不得扎進叔叔懷裡。

    衝兒覺得喊姨父很拗口,就這麼兩不搭噶地堅持喊著,喊娘娘,喊叔叔。別人問起來,娘娘是叔叔女朋友,叔叔是娘娘男朋友。他一點都不會弄錯。

    眼下,廚房島臺上,賀衝兒已經一口氣吃完兩大根羊排了。周乘既不肯他吃了,怕吃多了積食。

    衝兒不依,便趁周乘既不注意,自己去撈那個大湯鍋。

    連在外頭跟她們說話的疏桐都聽到了,聽到廚房裡周乘既高聲地呵斥。

    開顏和疏桐一齊過來的時候,賀衝兒哭得哇哇地。

    因為周乘既打了衝兒的手。

    那頭,疏桐理清緣故,一點沒覺得什麼,只憑叔叔發落的樣子。還叫娘娘不要參與。

    開顏是出了名的和稀泥,連忙來抱賀衝兒。問他,“是不是叔叔打你的?”

    “乖乖兒太不乖了!”

    賀衝兒以為娘娘在說他,“娘娘,我沒有不乖。”

    “我知道,沒有說你。”

    這天,衝兒知道了叔叔叫乖乖兒。

    不一會兒,小毛頭覺得外頭的女生都不好玩,還是追進廚房來和叔叔說話了,他其實知道自己犯錯了,天真爛漫地朝叔叔笑一笑。

    周乘既問他,羊排還吃嗎?

    賀衝兒搖頭,說不吃了。媽媽說我不能再吃了。

    聽到叔叔再問他,手還疼嗎?

    不疼了。

    能不能亂摸廚房裡的東西?

    不能。

    乖孩子。

    賀衝兒仰首朝叔叔,你也是乖乖兒。

    一大一小互相哄好後,周乘既撈起腳邊的孩子,抱著出去同她們說話。

    曲開顏看在眼裡,看著這不是爺倆的兩個勝似爺倆,她心裡由衷覺得,有點嫉妒。

    夜裡,大小姐就蜘蛛精地纏住某人,問他,“當真這麼喜歡小孩子嗎?”

    “我哪裡喜歡了?”

    “你待衝兒好過親爹了都。”

    “不過是捨不得多點吧。”

    “沒見你多捨不得我。”

    “嗯,我能把你也像衝兒那樣抱在手裡,最好不過。”

    “我就是不准你待別人小孩這麼好!”大小姐心眼針眼大,“你只准對我的小孩這麼好。”

    “嗯,你的小孩喊我什麼啊?”

    “爸爸。”

    “唔,聽起來……還不錯!”

    ……臭流氓!

    五月五

    端午前一天,曲開顏隨周乘既回了趟y城。一面過節,一面開顏的三十歲生日。

    蔣老師得知是個正式的大生日,原本是想在周家操辦一下的。喊一些近的親戚本家過來,算是正式介紹一下開顏。

    被乖乖兒婉拒了。

    他說開顏不大愛這些場合,一家人合在一起吃頓飯就好了。她母親那頭舅舅那頭另有安排。

    實則這是託詞。但曲開顏依舊感謝周乘既,她確實不愛這些熱鬧。

    礙於她生日,周家這頭老太太、繆春香連同姑姑周明芳都正式送了禮。

    弄得曲開顏很是不好意思。

    晚飯一過,他們便回頭江南了。

    到了五月五正日子這天,疏桐替父母過來給開顏做壽。原本是要接開顏去a城做生日的,曲開顏執意沒肯。

    就朋友一窩湊一塊聚會吃飯,她已經很開心了。

    姜秧穗那頭說是給開顏買沙發作生日禮物,一早還是派人送來了生日蛋糕和中式的壽桃。

    周乘既看著有人愛哭鬼,終究還是鼓舞她,給她母親打個電話道謝一下。

    通話裡,姜秧穗問顏顏,早上吃麵了嗎?

    開顏點頭。實則,她知道,是母親叮囑乘既無論如何幫著做一碗長壽麵。整生日,她嫌土都不要由著她。

    母女倆其實沒說多少,姜秧穗那頭聽開顏沒什麼話說的樣子,便主動要放電話了。

    臨了,曲開顏認真道謝了,“媽,謝謝你。”

    一場生日宴,無甚特別地揭過了。

    曲開顏說過的,她其實不愛這些喧鬧。

    七七八八的生日禮物,都快塞滿一客廳了。她也答應晚上做東,請朋友悉數到場。

    別墅裡暫時迴歸清淨,疏桐很是識趣地要帶衝兒出去逛逛。壽星佬自然要留時間門給特別的人。

    曲開顏都快被自己憋死了。她今天難得穿得素淨,可是妝容卻細緻得沒話說。

    疏桐笑話她,你這是多生怕被求婚啊?

    儘管大小姐有點想,但是,她打賭某人不會。

    他這種天生的冷靜事業犯,這換東家的檔口,他才不會貿然求婚的!

    “別人都給我禮物了,你的呢?”

    周乘既聽神般地看了她一眼,終究,牽她出來了。

    昨天他們回y城的時候,周乘既把曲開顏的車子交給了助理安排的。

    此刻,某人一身白衣黑褲,站在車尾處,用一種生疏且拘謹的口吻告訴她,“其實我是第一次做這種愚蠢的浪漫。”

    曲開顏雙手背在身後,忍俊不禁,她好像有點猜到了。

    即便俗套,即便他口裡承認是愚蠢的。

    車後備箱掀開的時候,曲開顏還是被俗套擊中了。

    因為滿後備箱的,小喬玫瑰。

    再聽到某人很正式地跟她說:“生日快樂。”

    當真,滿車的鮮花裡,並沒有求婚那樣的標語。就知道!

    於是,大小姐高高在上地發難人,“就花就打發我啦?”

    周乘既這才在鮮花簇擁裡,提出一個橙黃的袋子。即便她不稀罕,他也想象徵形式地送她點什麼。

    愛馬仕不重要。他想送公主點什麼最重要。

    周乘既交代,因為是她正經的生日,他甚至不敢拜託別的女人。也相信蘇媛的眼光,會叫曲開顏滿意的。

    她當然滿意。他這麼用心地給她買她中意的包,她肯定喜歡。

    可是,她總覺得少了點什麼。別的男人可以這樣,周乘既這樣,她有點失望。

    曲開顏甚至連包打開都不想打開。因為對她而言,無甚新奇。

    周乘既作受挫狀,“就連敷衍我都不願意裝一下啊。”

    “嗯,”壽星佬直球發難,“因為你不聽我的話,我說過不要你買這些的。”

    “可是我想買啊。我想把天底下最俗套,女人喜歡的,都給你買一遍啊。”

    曲開顏落落委屈地看他一眼。

    才聽到他像鼓舞她打電話給她母親那樣的口吻,耐性篤定,“起碼打開看看。”

    曲開顏這才不想掃了他興,打開了包,包裡兩個不同規格的盒子。

    她抬頭看周乘既,他略作頷首。示意她繼續。

    誰能想到,這個理工科的男人,你擱這玩俄羅斯套娃呢。

    壽星佬偏不如他願,她把手裡的愛馬仕丟一般地塞給周乘既,兩隻手同時地掀開了大小兩隻盒子……

    大盒子裡的是蔣老師交代某乖乖兒修的那塊百達翡麗中古表;

    小盒子裡是一枚通體翠綠且界面不小的祖母綠裸石。

    過生日的最大。曲開顏上一秒還敷衍都不想敷衍,這一秒又急不可耐地問某人,“什麼意思啊?”

    你把你奶奶的陪嫁送我什麼意思啊?

    還有,這個裸石是什麼意思啊?

    結果,有人關鍵時刻給她玩文字遊戲,“就是你想的意思。”

    曲開顏破功地笑,笑完,拿拳頭錘他,“我想什麼意思了,我什麼都沒想。我明明在問你。”

    “你問我,就是想把你中意的,都送給你啊。”

    鮮花手袋珠寶。

    “那你奶奶的表呢?”

    “嗯,不想還給她了。反正她也是要給我的。”

    “這是她的陪嫁。”

    “嗯。”

    “周乘既,你好好說話。”

    “她的陪嫁,不影響我想送給我珍重的人。”

    “珍重是什麼意思啊?”

    “就是爺爺珍重他的小蔣這種。”

    豬。你簡單點是能把你為難死,是不是!

    “那祖母綠呢?”

    “因為你喜歡綠色。”

    “周乘既你再這麼直男我就叫你翻車了啊。”

    “因為還不到時候跟你求婚,因為這個時候貿然買個鑽戒給你很愚蠢也很不負責任。不如裸石來得有誠意。”

    “……哪裡不負責任了……”

    “開顏,我希望我們一切的水到渠成都是穩定地成熟地有計劃地。”

    事業穩定,成熟婚姻,有計劃地要孩子。

    這好像是碌碌人生裡,兩個人走到一起,又恰好合拍意願地必修且精修課。

    如果可以,他希望把他父輩能保全婚姻的法門燒成煙,刻進他們的肺血裡:

    善於傾聽,時常反省。

    周乘既說著,走過來,拈取這枚祖母綠。“我在想,我新工作磨合完畢這期間門,應該夠你找人設計出你滿意的手稿圖了吧。”

    “然後呢?”

    “然後做成戒指,戴在手上。她屬於你,你屬於我。”

    曲開顏飄飄然已經想到什麼禮服配這頂級的祖母綠了,再市儈地問他這顆多少錢。

    聽清他口裡的價格,饒是大小姐也跟著吃了一驚。

    周乘既要她別囉嗦,“喜歡嗎?”

    曲開顏點點頭,“是可以傳給我女兒或者兒媳婦的那種喜歡。”

    周乘既笑她傻,“你自己喜歡就夠了,別想著別人。”

    她偏要想。

    兩個人在車尾玫瑰邊站著,曲開顏靜默地仰首來,亮晶晶的眼睛想說什麼,被某人俯身來的吻搶白了。

    他再正式地補了句,“生日快樂,小曲。”

    伸手撫過小喬玫瑰的開顏,人如其名,片刻,她回應他,“周乘既,你知道我剛和他們一起吹蠟燭的時候許的什麼願嗎?”

    既然是個整生日,大家又都這麼慎重對待著,那曲開顏倒真希望能沾點神明的光。

    她其餘什麼都不缺。也深信腳踏實地,才能得自己耕耘的果。

    唯獨一樁,如果可以,她願意點高香敬神明。

    曲開顏雙手來圈眼前人的腰,四目相對,她剛才的生日願望只有一個:

    “希望成績早日接昊昊回家。”

    競業協議期

    周乘既的競業協議期,並沒多少賦閒,反倒是比他工作那會兒更忙了些。

    曲開顏陪他應酬了兩回,才真正信服了有人就是天生的做事派。

    這種工匠精神的人,他走到哪裡都有飯吃的。

    y城投產的研究院,因為託了他爺爺的門路,一應程序正義走得很順暢。仲嘉讓從那頭回來,特地在江南停留了兩天。

    曲開顏看得出來,周乘既這種性情,他所謂的磨合也是做事到位,技術與能力說話。不存在和你攀交情,攢人情。

    這期間門,因為與啟躍的合作關係。周乘既也以仲某人新聘的總工身份與陳適逢會面過幾回。

    從所謂的近臣,換血到上游客戶。陳週二人多少有點不適應。

    但陳適逢用人立場依舊佩服乘既的果敢。他也說過,這樣有勇有謀且必要時刻敢於斬斷離的人,到底是他陳某人無福了。

    會面最後,陳適逢長輩口吻也是男人口吻地祝乘既,步步高昇。

    周乘既飲了酒,打車回來。才發現家中有客,是佟老師。

    開顏當著佟老師的面,像尋常人家等到丈夫歸來的妻子那樣,噓寒問暖,怪他這是喝了多少酒。

    周乘既去稍微洗了把臉,來陪她待客。

    佟老師為曲同新書家人作序的事登門過兩回了。

    開顏就是沒同意以獨女身份來替父親作這個新書序言。她的說辭是,她向來不愛讀書,不通這些文墨。

    今晚,佟老師算是三顧茅廬了。因為遺作,家人序言確實最真摯也最需要。

    周乘既也沒份外倒茶,喝得是曲開顏剩下的半杯涼的,正好解酒。天色不早了,他作主送客也作安慰這般年紀幾番上門的佟老師。

    要老師先回去。他們這頭,他再和開顏商量商量。

    送走了佟老師,開顏怪周乘既,商量什麼,我不會同意幫他寫序的。她口中的他,不是佟老師,而是自己的父親。

    周乘既嘆一口氣,耐性勸撫,你都把遺稿拿出來了,又何必在這最後一哆嗦上較量呢。

    開顏忿忿,我拿出來是不想當遺物再替他守著了。並不代表我要去認真讀他的故事,給他寫什麼家人序言。

    “那麼我來呢。”周乘既忽而開口。

    淡泊神色之後,他繼續道:“我來替你身份,寫這個序,你同不同意?”

    曲開顏啞口在他眼前。

    周乘既說,他正好有這個空檔,看這個故事,勉強交差這千把個字。“看在佟老師這般年紀拳拳誠意地上門來幾發了;也看在人已入土的份上吧。”

    “周乘既……”

    “我知道你要說什麼。你還恨他,恨他自私地顛覆了你們的家庭,恨你這些年的不知道不作為。可是,開顏,我難替你一起恨他們。畢竟他們是你的父母,沒有他們,我又哪裡找得到你。”

    “所以,一切叫我小曲為難地,我移不平、端不開,那麼就我先來赴湯蹈火吧。”

    曲開顏被他說得一言不發了。

    飲酒的人,掌心滾燙,來扶她的臉。像欣慰喟嘆自家孩子般地再接再厲,“都已經決定捐作慈善了。大義之事,不必再在這些細枝末節上忸怩。”

    “公主便要有公主的社稷心。現在曲同遺作面世的詞條越來越熱,這事不做圓滿了,辜負的是活著的人,期許的人。”

    “最重要的,我知道,這一刻你是懊惱的,倘若當真你拒絕了佟老師,今後難免有一樁遺憾掛在心上。很沒必要。”

    終究,曲開顏沉默當作默許了。

    入睡前,她歸攏到某人懷裡,耳鬢廝磨地喊他,“周乘既?”

    “嗯?”

    “序言的落款,你要署名什麼?”

    “曲同女與婿,於癸卯年某月某日。”

    有人一秒落淚,“謝謝你。乖乖兒。”

    酒後蒸騰的人,說的話輕佻浮浪,但他的意志向來堅定。“我更想聽,‘我愛你’。”

    -全文完-

    勖力於癸卯年端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