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霄 作品

第86章 95區重現·86(第2頁)



    安隅搖頭,秦知律繼續解釋道: “假設你生活在一個整潔封閉的房間,起初書本在書架上,被子在床上,水杯在桌上,但隨著時間推移,你自然而然地產生活動、使用這些物品,它們的位置逐漸混亂,它們本身也會出現破損,比如書頁會散落得到處都是,杯子中的水會掛在杯壁上、擴散到空氣中。除非你主動施加外力去歸置,不然混亂只會不斷加劇,這就是熵增,系統內的熵增在無外力干擾時不會自逆。在極端假設下,書本、被子、水杯內部的分子也會開始混亂,當物質層面的混亂深入到分子層面,再深下去,所有東西都會漸漸地打成一團。”



    科學曾推論宇宙開始於一場大爆炸,你看到的一切——天空,陸地,海洋,生物與物質,它們都高度分化開,存在清晰的邊界,在此之上出現了秩序。可熱力學定律也指出,時間的盡頭是熱寂,在沒有外力干擾的情況下,一切事物都將隨著活動而逐漸重歸融合,回到那一團最初的東西上去。



    秦知律話語頓了頓,二十多年來,人類以為承受著巨大的災厄,但其實對比終局而言,這些基因層面的雜交畸變什麼都不算,至少這些還有規律可循。真正的混亂毫無道理,一切都能簡單粗暴地沉沒。



    安隅似懂非懂,您在95區就是看到了這樣的終局嗎



    “還不到,但已經很靠近了。”秦知律頓了下,“走吧,去99區的宗教活動室,資料顯示,它剛好在西耶那住的公寓樓裡。



    蔣梟這才從秦知律的講述中抽回神來,“宗教”秦知律瞟他一眼, 這次的超畸體應該很擅長精神控制。



    安隅拿過蔣梟手中的終端,點開他的精神力,“我們懷疑,你做的夢裡並不是長官在索要你的追隨,而是超畸體在索要。”



    蔣梟聞言一愣,緊接著瞳心顫慄——不知何時,屏幕上的精神力數字已經下跌到危險的橙色“72,



    秦知律語氣很淡,“你在夢裡沒有歸順它已經很讓我意外了,看來在平等區的歷練確實是有效果的。



    “西耶那似乎常做夢。”秦知律走在霜雪中回憶著,據說在大腦的那些年裡,她的腦電波在睡夢中很活躍,她說長久待在試驗室裡會有種被空洞吞沒的錯覺,好在她總能在夢中獲得治癒。



    安隅攏著風衣,披在他身上的風衣依舊片雪不沾,而秦知律和蔣梟身上又已經落滿了。他問道: “大腦研究過她的夢嗎”



    她會主動和研究員們講述,喜怒哀樂的夢都有,都是尋常夢境。我依稀記得研究員們都很喜歡她,因為在那批被監控者中,她很罕見地從始至終沒有任何異常,性格完整,會恐懼脆弱,也有活潑天真。



    安隅聞言腳下停頓,直到積雪淤在鞋面上才抖抖腳繼續往前走。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錯覺般地,他覺得長官在說這些話時有些低落,雖然那個聲音一如往日平無波瀾。



    卡奧斯把他們領到一個三層的狹窄小樓前,哈著氣說道: “99區崇尚勞動與收穫,宗教文化很弱,唯一的社團也沒有明確教義,就安置在一樓廢棄的活動室裡。大家平時湊在一起讀讀不知源頭的神話解悶,上次活動還是一個多月前,每次活動都有駐軍監督記錄。最近打獵艱難,成員們都沒什麼心思了。西耶那家在二樓,她的監管夥伴住三樓,待會一起看了。



    他拉開門正要帶路,終端忽然響起來,是來自主城黑塔的呼叫。



    “你接,不用跟我們進去了。”秦知律擺擺手,“估計和這次任務有關,黑塔大概有調控指令。



    安隅進門前,看到卡奧斯低頭用腳尖蹭著雪,低聲悶悶地對終端另一頭應著是。



    蔣梟一邊查看活動室的設施一邊解釋道:“黑塔大概在通知他交接工作,他們在駐軍中找了另一個人對接我們。我昨天見過了,那人確實更有條理,身手也不錯,但就是有點悲觀。”他說著頓了頓,苦笑道:“也怪不得他,駐軍失蹤了七八成人,所有人都很悲觀。”



    活動室面積很小,壁爐旁邊立著一根粗壯的石灰柱,柱子上雕著一個頭發胡子都很濃密的男人。爐前砌著一方兩級臺階高的臺子,一地舊書和手稿散在上面,臺前的空地上凌亂地擺著十幾張椅子,兩邊窗前擠了幾隻陳舊的五斗櫃,敞開的抽屜裡堆著雜物,甚至還包括啃了一半的肉乾。



    壁爐上方則砌著一撇樓梯,這個空間被生硬地隔出一個小閣樓,用羊毛氈遮著,據說是做占卜的,99區人的卜算內容基本都和打獵收成有關。



    安隅蹲在臺子上,把那些畫著奇怪圖騰的手稿一張張拿起來看。



    從作畫風格上來看,它們應該出自不同人之手。有些畫著幾種動物拼接起來的不倫不類的生物,只流著火星的眸、一隻長滿突刺的手臂……更多張畫上則是通俗化的十字架,刑架上捆縛著長相千奇百怪的人。



    “果然是民間活動團。”蔣梟冷冷地瞟著那些畫, “他們把很多神話的神明都揉在一起了,似乎還自創了不少。



    安隅不出聲地繼續翻,從裡面抽出一張質感密實的羊皮紙——這一幅更有圖騰的意味,大片血液在羊皮紙上乾涸,血液不太連續,角落裡有一塊和其它部分割裂了,邊緣也摩擦得含糊不清。粗砂礫般的色彩在血色上勾勒出一個巨大的人影,人影胸口有一本書,書的周圍用放射的線條勾勒出發光的效果,書皮上是一隻眼睛。



    安隅盯著那幅畫看了很久,蔣梟見狀便蹲下在羊皮紙上嗅了嗅,是羊血染的,還有點腥味,估計畫了沒多久,怎麼了



    “沒怎麼,只是感覺這幅畫稍微有條理一點。”安隅又將那張羊皮紙夾了回去,抬頭看向上面被羊毛氈遮住的閣樓, “占卜室有什麼”



    “一堆劣質蠟燭和水晶球,亂七八糟的占卜牌,全是凶神。”蔣梟深吸一口氣,“這裡烏合之眾的意味太濃了,我直覺不會有超畸體的線索。



    他們說話的功夫,秦知律一直一動不動地站在窗前,像在發呆。安隅朝那邊看了幾次才意識到他其實是在專注地盯著窗上凝結的霜,甚至還用終端去測了測。



    長官可能也被這個詭異的地方搞瘋了,安隅心想。



    秦知律回頭道: “去西耶那家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