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霄 作品

第63章 時間控制檯·63 城市崩潰邊緣……(第2頁)



    鐵欄杆的撞擊聲讓人心驚,安和流明不自覺地加快了腳步。到下一間,扎羊角辮的小女孩正在對著鏡子練習微笑,她深吸一口氣,猛地咧開嘴角,“嘻”地一聲,但緊接著,笑意從那雙童真的眼中撤退,她面無表情地透過鏡子看著門口的幾個人。



    安果斷轉身,邊走邊用力拽了拽兜帽,又捋了捋胳膊。



    安隅從頭看到尾,平靜地打量著那些精神錯亂的病人——有數米粒的,臉貼在破潰的皮膚上觀察的,趴在地上痛苦地回憶著過去寫日記的,還有位“詩人”高聲朗誦“當快樂消失”,只有這一句,反覆循環。



    走到最後一間門外,秦知律問道:“怎麼想?”



    “超畸體的行為邏輯很簡單。”安隅垂眸看著地面,“雜貨鋪老闆的繩子比喻很貼切,快樂的時光會被它掠奪,痛苦的遭遇會被重置。那個東西平等地恨著34區的所有人。”



    “也不是所有人。”流明忽然回頭看著他,“走廊上那些排隊看皮膚病的,也有幾個身上帶傷,但已經結痂了。雖然所有人都失去了時間信息,但並不是每個人都要承受額外的折磨。”



    秦知律“嗯”了一聲,“根據信息檢索,出現嚴重精神錯亂的人,都是三個月前的瘟疫重症患者。”



    安隅確認道:“瘟疫?”



    “34區的季節性瘟疫,平均六到九個月就會來一波,上一波是三個月前。近一年醫療資源改善,病死的人已經很少了。”



    安隅“唔”了一聲,“主城支援了醫療團隊嗎?”



    “不完全。主城負責支援藥物,關鍵在於34區的一位老醫生,他摸透了應對方法,即使病菌變異也能迅速對症下藥。”秦知律停頓,敲了兩下鍵盤,“那位醫生就在你們面前這間病房裡,他是第一個因精神異常入院的人。”



    門的另一邊很安靜。



    在這條神經兮兮的走廊上,太安靜的病房容易被人遺忘。如果不是秦知律提醒,安隅也差點要錯過了。



    安隅透過玻璃窗向裡望了一眼,這是唯一老老實實穿著病號服的病人,頭髮花白,後背有些佝僂,他坐在床上對著窗外發呆。



    安隅問,“他的病情是什麼?”



    秦知律瀏覽著資料,“他是自己來醫院的,說感覺精神錯亂,希望餘生都住在這裡休養。”



    炎冷笑道:“聽起來是裝的。”



    “嗯,醫院也存疑,但因為這位醫生在34區德高望重,還是聽從了他的意思。”



    老頭聽到推門的聲音也沒回頭,一行人走近了,才聽到他在低聲地念著:“嗒、嗒、嗒、嗒……”



    安隅看了寧一眼,寧蹲到老頭面前仰頭微笑道:“是勞醫生嗎?”



    勞醫生瞥了寧一眼,屁股往旁邊一蹭,繼續“嗒、嗒、嗒、嗒”地念著。



    他念得很準,一秒一聲,幾乎毫無錯漏。



    一位護工進來送飯,炎問道:“他一直這麼念著?”



    護工放下飯盒,“嗯,沒停過。”



    勞醫生旁若無人地拿起了飯盒,一邊“嗒、嗒”地念著一邊打開盒蓋,他的晚餐是一份糙米飯,配一份青菜炒蛋,一小塊罐頭肉。他舀起一勺米飯塞進嘴裡,對著窗外的日落緩慢咀嚼,右手拿著木勺,左手食指一下一下叩著床板,和“嗒、嗒”的數數相同節奏。



    深陷的眼中沒有絲毫渾濁,相反,比安隅在34區看到的絕大多數人都清醒。



    或許是上了年齡,他拿著木勺的手有些抖,舀一勺米飯要抖掉半勺才能艱難地放進嘴裡。



    “給他拿副筷子吧。”流明提醒道:“有些人勺子端不穩,但用筷子還算順。”



    護士搖頭,“他不要筷子,說筷子尖。勺也不要金屬的,只要木勺。”



    炎敏銳地挑眉,“怕受傷?”



    “可能是吧。”護工一邊拾掇著床鋪一邊說,“入院第一天就說過,怕自己精神病過重時自殘,要我們拿走一切硬物、尖銳物、繩索,連吊針都不打的。”



    炎盯著勞醫生,“看來,你給自己的後半生提前找了個庇護所。你是不是早就知道34區會發生什麼?”



    勞醫生專注地看著窗外,置若罔聞。



    護工揪著枕頭的兩個角把它抖起來,老頭卻忽然向後轉身,一把扣住枕頭下的東西。



    但他卻忽然僵硬了一瞬,病房裡的空氣彷彿發生了一絲輕微的波動,他錯愕地抬起手,對著空白的床單發瘋般道:“我的東西呢!”



    他一邊用手指繼續規律地叩動褲線,一邊怒瞪著護工,“枕頭底下的東西,還給我!”



    護工兩眼發直,“勞大夫,什麼東西啊?枕頭底下什麼都沒有啊?”



    安的頭忽然不自然地前伸,像被什麼東西打在後腦勺上。



    他立即伸手按住兜帽,憤怒地瞪向安隅,安隅敷衍地揚起嘴角,回以一個安撫的微笑。



    一行人離開了病房。一樓的人潮更恐怖了,隊伍已經排到前門外,他們廢了好大力氣才從人群中擠開一條路,終於從後門出來了。



    一出後門,安立即煩躁地扯下兜帽,一頭白髮被鼓搗得亂七八糟,他恨恨地盯著安隅,“掏走!”



    “別生氣。”安隅勸道:“我本來想疊進兜裡,但長官買的這身衣服口袋很薄,容易顯出輪廓。”



    他一邊說著,一邊伸手從安的兜帽裡撈出一塊沉甸甸的玩意。



    安隅攤開手心,那是一塊陳舊的金屬懷錶,圓形的黃銅錶盤上鏽跡斑斑,連著一條纖細的鏈子,陳舊卻精緻,在幽暗的路燈下別有一番質感。



    只是,指針已經停了。



    安在看清後愣了一下,寧驚訝道:“這是我們在34區看到的第一個時間載具,雖然它也不走了。”



    流明只瞟了一眼,“純銅?難怪安剛才脖子差點卡斷。”



    安立即又將仇恨的眼神直勾勾地瞪向安隅。



    安隅為了屏蔽他的憤怒,也把兜帽扯到頭上,將懷錶翻過來。



    懷錶背後貼著一張小商品籤,手寫著“古董懷錶”和“540元”,底下是印刷體的“鍾記舊物”標誌。



    記錄儀繞著轉了兩圈,秦知律在頻道里介紹道:“鍾記舊物是34區一家買賣舊物的小鋪,鍾家經營了幾代,可以追溯到百年曆史。人類社會還在正常運行時,生意很不錯,但現在已經沒人光顧了。鍾家人因畸變災害相繼死亡,最後一代經營者叫鍾刻。”他停頓下來繼續查詢,“很不幸,上一波瘟疫全城感染率高達6成,但只死了二十幾個人,他是其中之一。”



    一個女人領著女兒從後門出來,看穿著,應該算有錢人家。



    小女孩一邊抓撓著胳膊,一邊晃著一個收音機似的小盒子。刺耳的音樂從盒子裡傳出,難以分辨是人聲還是電子合成,音樂在不同倍速間反覆切換,完全失真。



    安眉頭緊擰,盯著那個毀人耳朵的機器。流明繃了片刻後也繃不住了,煩躁道:“什麼情況?”



    只有安隅平靜,他很少聽音樂,沒什麼審美。嘗試聽了一會兒,總覺得那個扭曲的人聲有些耳熟。



    幾秒後,他驚訝地看向流明,“你能再說一句話嗎?”



    流明臉上寫滿冷漠。



    炎上前去居高臨下地瞪著小姑娘,“你對這首歌做了什麼?”



    小姑娘緩緩抬頭,視線向上,看到他滿臂刺青後,立即躲到了媽媽身後。



    女人警惕道:“你要幹什麼?”



    “這是我很喜歡的歌。”炎解釋道:“但它已經完全被毀了。”



    女人聞言摟著女孩轉頭就走,一邊不斷加快腳步一邊回頭啐道:“有毛病啊,現在的音樂不都是這樣亂七八糟的嗎?”



    安隅又抓了幾個人問,才知道34區人日常接觸的音視頻都發生了相同的異常,節奏錯亂,大概也是超畸體擾亂感知的一種方式。



    “我還是想去一趟這個舊物店。”他對秦知律請示道:“雖然這塊懷錶已經無法度量時間,但我有點在意。”



    終端上隨即彈出秦知律發來的地圖,鍾記舊物被高亮了。



    秦知律跳轉去私人頻道,“不必事事請示。在53區時告訴過你,199層的監管對象必須有掌控全局的意識。現在再加一條,要學會做決定。炎是198層長官,但現在也是你的隊員,他也將聽從你的行動計劃,所以你要有決斷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