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娓 作品

第 52 章 番外-1

    這個小故事,發生在湯杳與聞柏苓剛重逢的那個夏天——
 


    那時候他們剛和好不久,感情上當然是很甜甜蜜蜜的,久別重逢,恨不能天天膩在一起。
 


    只是離別期間那種失意感,猶如內傷,沒辦法一朝一夕就迅速好轉。
 


    有那麼幾天,湯杳睡眠特別不好,常常做噩夢。
 


    這次夢裡,她和聞柏苓沉默地坐在車上。
 


    車頂內飾是價格不菲的星空頂,星星點點,散著柔和的、昂貴的光。
 


    空間當然比普通車要寬敞些,只是她看著窗外熟悉的街道,說不清自己為什麼那麼難過,像車內氧氣不足,令人喘不過氣
 


    就這樣難過了很久,司機輕踩剎車,平穩地停在她的宿舍樓下。
 


    宿舍樓整棟都是灰色的,矗立於眼前,牆側攀著木質藤本植物的褐色老枝。
 


    天氣應該還冷吧,葉片也還沒有萌生新芽。
 


    湯杳突然記起,這是她本科時的宿舍樓,也記起她為什麼難過:
 


    這是他們分別時的那個春天。
 


    這次之後,他們沒有“再見”可說,有的只是分道揚鑣。
 


    只要她下車,走下去,就會有七年時間都見不到聞柏苓。
 


    湯杳滿頭虛汗地驚醒,幸好聞柏苓就在身旁。
 


    她撲進聞柏苓懷裡,把男朋友撞醒,眼淚婆娑地說自己夢到他們分開的那一年
 


    “聞柏苓,我總覺得好不真實。我們真的又在一起了嗎?你真的不走了嗎?”
 


    聽湯杳這樣惶恐不安地問著,聞柏苓很快反應過來,心疼得不行,把人緊緊環在懷裡,幫她擦掉眼淚,又拍著她的背哄人:“真的。”
 


    聞柏苓把家裡那些令人不願回首的往事,毫無保留地掏出來,講故事似的,不厭其煩地講給湯杳聽:
 


    家裡那些生意,原本低谷期有過高管叛離,處境已經很尷尬。哥哥以前又是高層領導裡的主力,突然病倒,公司裡沒有主心骨,那時候才需要有他在,去接替哥哥的工作。
 


    沒辦法的。
 


    人心複雜,那些和哥哥曾坐在一起並肩作戰過的夥伴,甚至於和他們父親共同馳騁過商業戰場的老人,在利益面前,也不是沒有自己的考量和私心。
 


    高層領導人的任用很關鍵,亂起來真的會有人為了某些目的,中飽私囊。
 


    那幾年格外艱難。
 


    在會議桌上有過怎樣無聲的對峙、利益關係裡有過怎樣的強勢與妥協,這些聞柏苓都沒細說,只說,現在已經都捋順了。
 


    哥哥開始做些監督工作,高層領導圈穩固,在實行輪班制,生意也轉戰的國內市場
 


    聞柏苓像在開報告會,拿湯杳當領導,把很多企業內部的好消息都說給她。
 


    從各個角度分析,無論將來發生什麼事情,他都不會再去國外那麼久的時間。
 


    “真有什麼意外,在國內也能解決,別擔心。”
 


    他們睡在湯杳的出租屋裡。
 


    床只有一米五,之前湯杳抱著呂芊睡倒是不太擠的,但聞柏苓太高了,他在床上,她的靠墊抱枕都要委屈地丟在椅子上。
 


    聞柏苓吻湯杳的額頭,反手從床頭拎了個毛絨玩具的掛飾:“要是沒有安全感,我把這個掛在包上,到公司十分鐘之內,國內國外都能知道我有女朋友了。”
 


    湯杳回憶了一下,對他們那些人的八卦傳播深有懷疑。
 


    她說:“還是算了,看見毛絨玩具,搞不好還以為你是和哪個女人有了孩子”
 


    而且她也不肯把毛絨玩具掛飾給他,那是朋友送她的喬遷禮物。
 


    湯杳搶回來,聞柏苓就呵她頸窩的癢:“男朋友女朋友?”
 


    得她一句老實巴交的“我男朋友不是你麼”,這人就會很高興,像聽到一句多動聽的甜言蜜語似的,擠在她出租屋的簡陋的小洗手間裡洗漱,也不覺得憋屈,還哼歌。
 


    為了讓湯杳開心,那陣子,聞柏苓牽頭組了挺多局,有空就朋友們一起玩,像過去那樣,想讓她融入他的世界,多些安全感。
 


    會所跑得多了,聞柏苓又不滿意,說這種室內活動湯杳興趣不大。
 


    麻將、撲克、檯球這些,她都不怎麼喜歡,打算弄點室外活動。
 


    一朋友在電話裡吐槽:“柏苓啊,明兒外面三十八九度的天氣,你說你想哄女朋友開心,也犯不著拿哥哥們的命開玩笑啊,哥哥們的年紀也不小了,中暑了怎麼辦?暈倒了怎麼辦?”
 


    聞柏苓順手點了電腦裡的天氣提示,看了看。
 


    還真是氣溫不低,這點是他欠考慮了,出門得三思。
 


    “那算了。”
 


    那朋友還挺感動:“嘿,我就說嘛,這天兒啊它就不適合出門,你也知道我現在多少斤,一動就愛出汗,多容易中暑啊”
 


    話沒說完,聽見聞柏苓說:“湯杳最近備課累,睡眠質量又不好,那麼熱的天氣出門,恐怕會不舒服,改天吧。”
 


    朋友:“”
 


    湯杳不知道其中緣由。
 


    近來酷暑,又放暑假,她天天窩在家裡吹空調。
 


    媽媽還沒同意聞柏苓,她也還在做驚心動魄的麼夢境,正開始對假期感覺到煩悶,想做點什麼換換心情時,聞柏苓忽然問,朋友們組織了聚會,在郊外馬場那邊,要不要去散散心?
 


    湯杳眼睛一亮:“那我和你們一起去吧,帶上電腦邊工作邊玩。”
 


    而湯杳第一次和費琳有言語接觸,也是在這次聚會上。
 


    當時湯杳下馬時崴了腳,後面的活動沒再參加,就坐在遮陰棚下面,用筆記本電腦整理、精進課件和ppt。
 


    費琳騎一圈馬回來,摘掉馬術盔,從桌上連抽三四張紙巾擦汗,有些嬌氣地抱怨地嘀咕,“這地方怎麼回事兒,連吸汗毛巾都沒準備”。
 


    說完轉頭,撞上湯杳思考時對著這個方向無意識放空的目光。
 


    費
 


    琳頓了一下,和湯杳打招呼,戴了婚戒的手在她們之間來回指了兩圈:“我們其實不是第一次見面,對吧?”
 


    確實不是。
 


    初次見面在好多年前,湯杳記憶很深,那次費琳穿了亮亮的漆皮長靴,大步流星衝進會所門裡的那種氣勢洶洶的勁兒,特別像是去捉姦的。
 


    而湯杳當時以為,自己和聞柏苓,是要被捉的。
 


    嚇得手腳冰涼、脊背僵硬。
 


    但淵思寂慮,那些往事裡,似乎涉及到一段會令費琳比較傷感的回憶。
 


    湯杳也不好過多提及,只是友好地點點頭,幫費琳倒了杯可以消暑的涼茶:“喝點茶麼?是冰過的,很涼快。”
 


    費琳性子是極外向的那種,接過涼茶坐到湯杳身邊,主動攀談時,倒是沒有避開某些別人不忍心提及的往事,說起那次見面的前因後果。
 


    “估計你也聽我哥那個大嘴巴說過。那會兒我不是有個前男友麼,特喜歡,但那人不老實,說和我哥在一起通宵打牌,結果根本沒有,是和別的女人在外面鬼混呢。可能很多次了,那天我剛發現”
 


    費琳那段感情確實不是什麼秘密,在費琳大鬧會所、踢翻牌桌之前,圈子裡圈子外都早已經傳開了。
 


    湯杳也有所耳聞,只是不忍讓費琳再傷心,很體貼地做出並不太清楚的樣子,做安靜的傾聽者,聽費琳把難過的往事發洩出來。
 


    “說句非主流的話,我為了他,那真是都和全世界為敵了。丫給我劈腿!”
 


    費琳把涼茶喝出一種白酒的氣勢,杯子往桌上用力一擱,發出脆響,“居然說我家太有錢,家裡人都看不起他,他壓力大。壓力大和管不住自己有什麼關係?我從出生就有錢,他是第一天認識我嗎?”
 


    犯錯的人總是拎不清,萬般藉口,為自己開脫罪名。真要是有勇氣,想清楚後果敢作敢當,也還好。
 


    偏偏不是。
 


    還企圖偷換概念,把錯誤歸根結底都推給無辜的人,真是狠得人牙根癢癢。
 


    可能覺得自己揪著往事不放的樣子不夠灑脫,費琳漸漸也收起激動情緒:“湯杳,我很早前就知道你,在會所見面前吧,就聽說過你”
 


    湯杳自己也知道,過去時,關於她的亂七八糟傳聞可不止是一兩樁。
 


    不知道費琳說的是哪段,她主動開了個玩笑,緩解刀光劍影的氣氛:“聽說過我跟韓昊?”
 


    費琳愣了愣,大笑,擺了擺做過精緻美甲的纖纖細指:“不是不是,就韓昊那種人,但凡見過你的人,就不會信你能和韓昊扯上關係。我是聽說過你是柏苓哥特別寵著的女朋友,走到哪兒總帶著,特羨慕來著”
 


    這時候,聞柏苓他們也騎馬回來。
 


    費裕之剛巧聽見了費琳的話,嗤笑著吐槽自己妹妹:“嘿呦,你還好意思說這事兒呢?”
 


    原來那些年,費琳家裡不同意他們的戀情,而費琳一心想司機家的兒子在一起,方法都用盡了,可謂是無所不用其極。
 


    這位千金小姐,不知道跟哪兒聽說了聞柏苓的女朋友也出身普通,覺得這是個機會,趕在他們朋友聚會時殺了過去。
 


    那個荒唐的晚上,費琳衝到費裕之和聞柏苓他們面前,仗著哥哥們平時都讓著她,頗有種“魚死網破”“都別活”的架勢——
 


    “我不管,你們要是不幫我,我就和爸爸媽媽說我愛上柏苓哥了!我要和聞家聯姻!”
 


    “我不能嫁給喜歡的人,你們也都別想好!”
 


    “憑什麼柏苓哥能按自己的喜歡找對象,我就不非要嫁給家裡挑的人?”
 


    “哥,你說話啊!你和柏苓哥到底幫不幫我!”
 


    這段往事被提起,費琳有些狼狽,不自然地瞟了湯杳一眼:“幹嘛說這個啊,我過去是眼光差了點”
 


    湯杳看向費琳身旁,費琳的先生就坐在那裡,正好脾氣地笑著。
 


    她先生絲毫不介意費琳的過往,還拿了涼茶的茶壺,幫忙費琳加水。
 


    難怪費裕之特別喜歡現在的妹夫,帶著妹妹和朋友們聚,其實也是因為約了妹夫。
 


    至於這彪悍的妹妹,是自己非要跟著一起來的,路上費裕之就換過車,說費琳吵得他腦仁疼。
 


    費公子連喝兩杯涼茶:“你那是眼光差麼?簡直是瞎了,那麼一看就是胃不太好的人,還當個寶似的。”
 


    費公子罵人太委婉,湯杳一時都沒反應過來,還有些納悶。
 


    是坐在身旁的聞柏苓給她翻譯——
 


    胃不好,吃軟飯。
 


    其實湯杳也覺得,費琳之前喜歡的那個男人不太行。聽說的很多事情裡,都是費琳一個人孤身陷陣,在為了她的感情而戰鬥。
 


    而現在這位,人應該還不錯,護著費琳對費裕之說:“哥,別罵了,琳琳心裡會難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