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 漫步御街
西北黃土高原,急腳驛馬飛馳,肩頭緊緊綁著的有紅色絲帶紮起與鮮紅蠟印封記的文書,意味著這是政事堂下發的要緊公文。
行至京兆府後,立即分為兩騎,分別投遞到渭州及環州衙門,兩封公文裡面都是相同的內容:中書門下,召涇原路經略安撫使章楶、環慶路權知環州秦剛即日入京。
章老經略此行的路上心情大好。
對於西夏的實力,他比誰都真正清楚。所以,他從來就沒有指望經此一戰,就能徹底平定西夏之患。能夠取得當前的成果,這已經是他此次出發之前與皇上闡述目標時所不敢想像到的高度結果了。
畢竟西夏國內,目前的絕大多數核心兵力尚存,其分佈於各地的十二監軍司中,依舊還保持著四十萬以上的常備軍隊。關鍵一點是由於其民風彪悍,長期以來又是執行著全民皆兵的政策。萬一大宋要是把西夏人逼到絕境上的話,當真便會糾集出近一百萬的大軍,這也不是沒有可能的。
而這一次,卻是藉助著其年輕國主李乾順急於親政並掌握實權,同時制約削弱國內一些並不忠於他的主戰派系力量。這才相對順利地達成了最後的宋夏和議。
雖然李乾順是希望通過和議,暫時消除來自外界的軍事壓力,以全力整頓國內政治環境,並給自己再次的崛起與發展贏得一段喘息時間。
而對於大宋來說,又何嘗不是藉此機會,對西北六路的民生、農產以及人口方面的發展贏得一定的喘息發展之機。
機會對於宋夏兩國來說,都是平等的,就看誰能夠在這一段和平時間內,發展得更快更好,以擴大與對手之間的差距了。
章楶年紀上了,經不過長途騎行,於是安排了相對可以舒服一點的馬車。中間偶爾的時候,他也會把秦剛拉了進來談談。
“徐之啊!”在車廂裡並無他人,章楶便隨意開口道:“此去京城,你在本次和議前後的功勞,老夫自然都會向官家一一稟明。只是這次,你與我說句實話,可有進入中樞的發展之意啊?”
雖然在在西北,這秦剛無論是在政務實施、軍事作戰、甚至還有在毫不避諱的經商行為方面,往往都十分地隨心所欲。章楶問他時,他便以自己無意於繼續高升,以免讓官家難以賞賜為由來開脫。
但是今天再回頭看一看,當朝臣們先是已經默許了秦剛目前正七品的朝請郎,以及直寶文閣的加銜之後,再加上這次無法迴避的促成和議的大功勞,無論是從什麼標準的賞賜來看,這秦剛就要步入緋色官服的中高級官員之列的趨勢已經是鐵板釘釘。
所以這時的章楶才有此問。
難得坐一段時的馬車,秦剛也是因為與章楶熟了,此時正不顧形象地倚靠在車廂之壁上,懶懶地說道:“朝堂之兇險,遠勝於西賊北虜。如有可能,此次天子問我之志,秦剛倒是想到北邊看看。”
“不可不可!”章楶忍不住提醒道,“一西一北,旁人畏之若虎,徐之你還自己湊上去。”
“我就是這麼一說嘛!”秦剛還是剛才的那副無所謂的神情,“其實朝中那幫人的尿性,章老子你也不是不清楚,有時你越是想要什麼?他們可能就越是會懷疑?你想去北邊幹什麼?莫不是還想再立大功?嗯,不行,不能讓你去北邊……”
秦剛的這番話倒是把章楶說得哈哈直樂,還真別說,如章惇、蔡卞這類人,許多時候,還真是這樣的反應,這倒讓眼下越來越與他們貌和神離的章楶不由地再次長嘆幾聲。
秦剛這次入京,隨了林劍親自帶著的近衛隊幾名骨幹外,秦婉、胡衍及趙駟都沒有同行。
主要是環州這裡的生意與工坊都是從保安那裡搬過來不久的,正好面對如今和議之後的榷場生意,必須要進行積極的擴產準備。
由於要照顧到章老經略的身體,此次的進京,雖然動身很快,但在路上卻保持了相對穩妥的速度,雖然一直在行走,但也是朝發夕宿,一板一眼地常速行進。
而他們出發前發出的郵件,也就得以能夠得以提前到達京城。
行到河南府官驛時,驛官一看他們這行人遞來的驛票,立刻恭恭敬敬地問道:“請問哪位是環州來的秦寶文?”
秦剛連忙應過那位驛官道:“正是本官。”
“李資政有囑,若能見到秦寶文,勿論早晚,即邀至府衙一敘,他已久候多時了。”
“哈哈,李邦直既是曉知你要路過,又豈不知你我同行呢?”章楶斜眼看了看秦剛,便毫不在意地說道:“反正老夫行了一路,身子頗為疲乏,他既不提我名,我也落得個清靜之實,你過去後就代我打個招呼吧!”
章楶此言,也是主動幫秦剛解決一個尷尬。說完,他便徑直去往驛館安排的住處休息去了。
來之前,秦剛已從邸報中知曉,就在這一年的正月,李清臣由於連續遭到章惇一派之人的攻擊與彈劾,最終被罷了中書侍郎,自正議大夫除資政殿大學士,知河南府。
今天如此之早就在河南府官驛休息,原本也是存了順路拜訪看望一下他的想法,卻想不到李清臣早已獲知了他的行蹤,提前在這裡就安排了。
“哎呀!這個章質夫啊!”李清臣對著秦剛笑著搖搖頭道,“他應該明白我這次約見你,只是出於私誼而非官場之面。如今,不見我這個被逐出朝堂的貶臣,對他而言是件好事啊。”
李清臣所說的,正是大宋朝堂對於外放京官的一種潛規則。
一般而言,西京河南府,北京大名府,南京應天府,多為優待退居二線的執政大臣,遠的不說,稍近些的知河南府的重臣就有文彥博、韓絳、張噪等等,皆是從執政大臣們上退下來的。
章楶畢竟是章惇的堂兄,李清臣選擇對他的迴避,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李資政坦然大度之心,世人難及。”秦剛由衷地說了一句。
“怎麼?過去在京城時還曾叫我‘世伯’,怎麼著如今你升官了,反倒與老夫生份了?”李清臣有點不滿意地吹起了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