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儒帥雄心(第2頁)
雖然李夔到了地方再三聲明,這次盤查情況並不會與他們先前報上去的賬冊對比,而且也會在戰後就會對這些數據銷燬不再提及。但是這些說法,會有多少人相信呢?實際數據都已經被經略安撫司掌握了,底下人能不對這位新來的呂經略而膽戰心驚麼?
“目前除延安府之外,各地府庫中僅有供駐軍所用的軍資與糧草之外,餘錢極少,去除地方吏員俸祿之外,幾無節餘。我鄜延路因為在綏德、米脂一帶與附近的藩部常有馬匹交易,目前共有壯馬八千五百餘匹,可用於上陣者約八成。大約一半左右都在延安府。”
呂惠卿對李夔這次下去摸底的結果比較滿意,他點點頭,接過話來說道:“年初西賊寇襲我塞門寨,至今為止,其小股侵擾依然不止,延安府以北的大部分農田都已拋荒。此情雖得朝廷憐憫、再次免了我路今年賦稅,另又特批四十萬貫錢補貼。只是如果我們還是如此坐守州縣,坐等西賊來打,這四十萬貫也將很快吃空用光,鄜延戰局仍然糜爛如故。不知在座的各位,可有什麼應敵之策啊?”
底下一片寂靜,秦剛更是穩穩地坐在那裡,心想自己算是剛剛來這裡,不管是當地的民風民情,還是以往的政情諸事,就連去軍衙的接任工作還沒開展過呢?所以,對於這樣的發言,怎麼著也輪不到他來吧。
“末將有一言,不知可否一講?”稍過了一會兒,劉法終於按捺不住了。
“劉鈐轄請講。”
“剛聽李撫勾所言,我路之壯馬數量尚可,然馬匹對於守城近乎無用,不若下放壯馬於各地州縣,抽調各部善騎之士組建遊騎。外層鎮寨減兵堅守,屯積重兵於延安府。若無敵寇則由遊騎主動出擊,禦敵於橫山之麓。一旦帥府有事則隨時應援。”劉法所講的這套應對策,正是他在京城與秦剛暢談後所悟出的對夏作戰的最佳思路,也正與此時呂惠卿的所想不謀而合。
八千壯馬,六千可用,預留一些備馬,至少能夠組建出五支千人騎兵隊。按照這幾年的宋夏邊境衝突規模來看,鄜延路能放出五千人的騎兵遊戰襲擊,也必然是令西夏極其頭疼的存在。
“下官覺得,主動出戰即意味著銀糧加速消耗,這朝廷下撥的四十萬貫雖然不少,但縱觀鄜延全路都是嗷嗷待哺之處,軍資使用出現了缺口怎麼辦?”便有官員提出這樣的疑問。
“遊騎出動,反而要比坐守家裡還要省糧,只要打到西夏那邊去,便可‘因糧於敵’。”劉法耿直地回道。其實這句話的意思就是主動攻擊的人,是可以到對方境內去搶糧的,反而節約了自己的消耗,而這實際上都是之前西夏人進行軍事攻擊的主要策略,因為西夏對於絕大多數的軍隊及士兵是不提供軍餉與糧草的,但是他們直接鼓勵手下的士兵可以有組織地進入宋境進行公開搶劫以解決這些問題。
但是反過來,宋朝的各任主帥大多都保守且迂腐,對於西夏人的這些行為,只會空洞無力地斥責為野蠻人的行徑。而如果一旦聽到自己手下的將領想要“以牙還牙”,反過來進入西夏境內時去搶糧搶物的話,根本就不管這對象是敵國敵軍,立即就像是搶了他親孃一樣堅決禁止。甚至還會對於少數如此去做的將領進行處罰、治罪。
不過,今天在聽了劉法所提的“因糧就敵”的講法後,呂惠卿並沒有什麼反對的意思,立刻讓底下的許多人心裡多少有了一點點數。
“西夏人兇殘暴虐,又極記仇,我們如此出頭進行主動攻擊,若是引得西夏大軍來攻我路,如何是好?”又有一個官員提出他的擔心。
“本帥就是怕他們不來!”這次回答的卻是呂惠卿,“六路御夏,東西一體,此乃朝廷國策,假如我路能引得西賊出兵來襲,便是給了其他路反攻包抄的好機會,也是我鄜延路各位立功建業的好機會!苗鈐轄,可有何想法?”
呂惠卿現在問的正是鄜延路兵馬鈐轄苗履,其父乃是隨同王韶河湟開邊的西北名將苗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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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某贊同劉將軍之意見。”苗履的回答簡單幹脆。
“好,本帥便著苗鈐轄重新安排全路各處軍力調配。凡朝廷補貼用度,則按各州縣軍隊出擊次數分配,報到李斯和處審核發放。”
呂惠卿這一著可就厲害了:他知道在這鄜延路上,每個地方的知州知軍及知縣都是軍政一體的長官,除了他兼任的延安府以外,每個地方都會有自己的小九九。
正好現在在他的手上不是正有朝廷下發的四十萬貫的補貼嗎?
那就好,聽話的,按他安排主動出擊的,就可以領取補貼。
要是打著自己的小算盤,想保存實力的,那就等著看別人喝肉湯。
秦剛在這過程中自然也就是多聽多看,到了最後,也就混在一群官員之中,齊聲回以“謹遵呂經略之命,屬下當盡心執行。”
不過他也已經看明白了,這呂惠卿看似在作出這一決定前已經做了相當多的準備工作,比如說派李夔去調查摸清了每個地方的家底,比如說應該是提前安排好了劉法在會議上的率先發言,女比如說也安排好了對於朝廷補貼的使用規則的約束,但是在這個會議上卻唯獨缺少了對於即將迎戰的對面西夏那裡的情報蒐集。
兵法並無太多深奧之處,孫子兵法早已將關鍵之處總結得極其透徹,便就是“知已知彼,方能百戰不殆”。
而且,呂惠卿你既然口頭提出了“六路御夏”的一體思路,又有心想讓鄜延路來做這吸引西夏大軍圍攻的先頭陣地,那麼關於這一次的行動,與其他幾路是否已經作好事先的溝通?又對朝廷上面是否得到過某些承諾保證?
其實,這些東西,秦剛不用去深究,就知道他沒有做過。
原因很簡單,眼下的呂惠卿根本就不是從戰略戰局的實際出發,而是從自身的政治前途發展需要出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