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我儂(第3頁)
秦湛此刻便將秦剛當日在李清臣府上所作的那首《雪花》打油詩說了一遍。
秦觀聽了後,卻是搖頭批評兒子說:“你十八叔將此詩說成是打油詩,那是他自謙,你卻當了真。古人曾有一句名詩,而這首雪花詩,全憑第四句獨領全篇,作得是實實在在的好詩啊!你自己不學無術,只當笑話,卻不知自己成了笑話。”
秦湛平時常被父親斥責,往往心中多有不服,但是這次被說了後,卻彷彿從中明白出了一些什麼,竟是少有地低頭思考了好一會兒,再抬頭起來向秦剛賠不是。
秦觀看到兒子這些日子的成長與進步,心裡自然明白這是與秦剛的幫助與提攜不可分的,心中甚是滿意。
“對了,昨日在開封府的官宴上,錢穆父曾提過,十八你雖然還未及冠,但是如今已在京城行走,更何況你已有官職在身,一直沒有表字,是很不方便的啊!”秦觀此刻想起了昨天想說卻又忘了說的事。
古人的表字,一般是對自己名字的擴展、輔助說明,或者會寄託長輩的期望、個人的志向等等。所以,社會交往中,對方如果有表字,則一定要以表字稱呼,以示尊重。而對有表字的人直呼其名,除非你是長輩,否則近似於罵人。
想像一下,你的父母突然直呼你的姓名時,一般是在什麼情況下?
正是因此如此,絕大多數人的表字會在滿二十歲的時候,由家裡的長輩、或者是專門請來的有學問之人來起,以示你可以正式進入社會了。
所以,如果更早一點有了社交需求,起表字的時間是可以提前的。
秦觀此時說的正是這個意思。
到京城裡來的時間雖然還不長,但多少也結識了不少的士子朋友,他們稱呼秦剛,既沒有親熱到以“剛哥”這樣的程度,又不能疏遠到“宣義”這樣的官名,雖然秦剛對他們直呼自己名字並不反感,但畢竟不合這時的大眾禮數。
“莫不……”秦剛說道:“有勞七哥賜一個吧!”
“不妥不妥。”秦觀擺擺手說,“我不過是你族兄,起表字的事,須得由長輩或師尊……”
秦剛隨即站起行以大禮,並鄭重地說道:“秦剛出身貧寒,因鄉梓之故一直以七哥為楷模,而得求學之動力。後蒙徐夫人資助援手、再得秦三太爺看中,隨父能入秦氏宗族,愧得七哥看重,面以兄禮相待,學以師學相教。秦剛實在是心有徨徨而意有不覺。今日懇請拜師入門,願從此能執弟子禮、承衣缽學,以遂多日之願!”
一席話說得秦觀瞠目結舌,卻也並不嫌唐突。
秦觀當前的官職雖不高,但在京城士人中的名氣卻大,所以能與李清臣、錢勰這樣的重臣時時交往,也能得到眾人的尊重,更不消說像蘇軾、蘇轍等等的自家人。
所以無論是從學問還是士林影響的角度出發,他來作秦剛的老師,都是綽綽有餘。
而秦剛是其族弟的身份,在宋朝也根本就不是問題。宋人一直提倡“亦師亦友”的平等關係。蘇軾就常稱秦觀為“少遊老弟”。而之後政和年間的奸相梁師成,號稱是蘇軾私生子,在收留那時落泊的秦湛,同樣是以兄弟之禮待之。
秦觀只是猶豫在如今的時局之下,收秦剛為徒,會不會對其不利。
朝中新黨勢頭正盛,秦剛本來就就接近章惇與李清臣這樣的一二號人物的資源,就算是不去功利地主動投靠,但也別反過來和他這個別人避之不及的舊黨代表建立師徒關係吧!
“唉!十八,”秦觀的內心其實很矛盾,“實話說,你的天賦、悟性要超過湛兒百倍有餘。”
秦湛坐在旁邊直翻白眼,心道:這真是親爹,你想夸人說個十倍也成啊,哪有這樣貶低自家兒子的啊。不過,今天這話先記著,等到省試落第,也有理由在手了。
“我秦七年少之時,也曾有一腔鯤鵬之志、滿腹錦綸文章。以為值此一生,文能安邦治國、武可封疆拓土。卻難敵造化弄人,蹉跎半生。至此贏得的些許詩詞薄名豈非吾之所願?”
“自你入京一見,從你身上,能一窺吾年少之進取銳氣、可一敘吾年少之治世理想、更已揚吾年少之隨性張狂。所有師之所授,我皆可授你,只是……”
聽得秦觀如此真切之言,秦剛不得不開口打斷後面的“只是”之語而道:“世禮有五大,天地君親師。師之禮,絕不可廢。前番言語,秦剛已經聽明白,便當是老師已經接受了我這個弟子。雖朝堂風險吾不畏、雖黨爭激烈吾不懼。雖千萬人,吾往矣!”
秦剛說完這些話,便又轉頭對秦湛說:“今日我先回家準備,幾日後正是小年,秦剛當來府上行正式拜師禮,順便為老師備年禮。在這京城之中,老師應有些同門好友,就麻煩湛哥幫著邀請來見證吧,不知可否?”
秦湛滿口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