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宜早去(第2頁)
說到動容之處,錢乙涕淚齊流,伏地再拜。
高太后顯然也受感染,趕緊出言道:“錢卿快快請起,牛痘之法雖然聞所未聞,但已有數千人證,加上錢卿之三步施行之法,哀家聽之,也覺甚妥。呂卿、範卿,你們二位覺得如何?”
呂大防道:“以老臣愚見,這種痘之法乃是醫萬人之法,不同於醫者醫一人之術。當應與太醫局一樣,在太常禮部之下新設防疫局,指導天下各地種痘防疫事宜。”
高太后言:“呂卿所言甚善,不知這防疫局之主官,二位可有好的推薦?”
一旁的範純仁進言道:“以臣愚見,太醫局丞錢仲陽醫術精湛,尤擅兒科,且舉薦牛痘防治天花有功,老臣舉薦錢仲陽遷為翰林醫效,權防疫局令。”
“可。”
錢乙之前的本官是太醫局丞,官階是翰林醫證,沒想到只是隨同入宮述講種痘之法,竟一下子越過了翰林醫愈、翰林醫痊兩階,進到了翰林醫效,更重要的是能成為一新設局之主官。
不過,錢乙也是一個注重實效之人,深感肩頭重任,當下並未推辭,趕緊對高太后跪拜謝恩。
再聽得太后和兩位宰執將防疫局衙門的位置和內部官員定額等大致情況商定後,錢乙便從寢宮告退出來。
兩位宰執留下來,是要談及對於發明牛痘防疫法的秦剛如何獎賞之事,高太后直接囑咐了一個“不吝重賞”的原則,具體賞格交由政事堂決定,然後便是一陣劇烈的咳嗽。
呂大防與範純仁緊張地詢問是否要叫太醫進來,被高太后制止了:“哀家的身子自己知道,想必用不了多久,自是會追隨英宗而去了。”
呂、範二人連忙跪下道:“太皇太后恩澤天下,上天當能福壽延年,長命百歲。”
高太后沉吟了片刻,長嘆一口氣,繼續道:“長命百歲已不敢想。只是,我要去了之後,官家想必是不會再重用你們的了。呂卿、範卿,你二位應有自知之明,不如早去,主動致仕的話,也可讓官家另用他人,免得遭禍。”
呂、範心下了然,叩頭謝恩。
二人默然回到政事堂,簡單向其他幾位參政傳達了高太后對於新設防疫局以及對秦剛重賞的旨意,當然最後關於提醒他們致仕勸說的話是隻字不提的。
關於對秦剛的賞賜,最後幾位執政決定,既然太后已有旨意,便索性跳過了正九品的承事郎、承奉郎這兩階,直接擢升秦剛為從八品的右宣義郎,反正也沒有差遣,只是多給些俸祿而已,然後再賞賜銅錢五十萬,絹四十匹。
知高郵軍的毛滂因救治水災及天花疫情管控得力,又有舉薦防疫法有功,其散官階由原先正七品的左朝奉郎擢升兩階為左朝請郎,這次的官品雖然沒有升仍是正七品,但提了兩階之後對於之後的晉升資序意義還是很大的。
此次擬詔之後,便交由中書省,等通過之後便由宮中派出宦官前往高郵軍宣旨。
雖然時間尚早,呂大防與範純仁卻已無心再看新的奏章,不約而同地緩緩走出政事堂。
遠處的天色變得有些陰沉,看來要下雨了。
此時的周芃,正在秦觀於京城租住的寓所內喝茶。
回到京城後,他就馬不停蹄地趕去中書門下交牌復旨。
此後公事既畢,便有了時間去了結一些私人請託之事,尤其是到秦觀這裡來坐坐。
秦觀如今在國史院裡的工作甚為清閒,又值蘇軾在朝中受重用,帶著他的身份也水漲船高,因而也就成了為他最為風光得意的時光。
他生性率真,又文采斐然,在京城中是好友遍佈,其中自然少不了周芃等人。
之前聽說周芃要去高郵宣旨時,就委託其幫自己帶了家書及禮物若干。此時回京,自然也捎回了家裡的信函。
兩人談論的中心很快便轉到了秦剛身上。
“少遊兄,你家秦三老爺的確是行事果斷。我前腳剛把聖旨宣完,他後腳就把這位青年才俊收入族中。我看秦剛此子行事有章、舉止有度,將來必成大器。”
秦觀已經讀過秦察給他回信中所講的事情,十分認同地點頭道:“蒙宏森兄吉言,我秦家的確與他多有因緣。此子幼時便有才志,便已結下緣份。今年年初他因家事變故,曾求助於內子之處,由此便往來密切了。我家三叔向來識人甚準,他的決定自然無錯。”
周芃繼續道:“毛澤民還跟我說過,秦剛不僅偏才出眾,其文采亦是斐然,一首《風雨端陽》已成郵城詩壇佳話。而且他習作策論,頗得少遊兄的文筆傳承,說是今歲的秋闈定然能過。想必明年開春便能入京參加省試了。”
秦觀笑道:“澤民兄對詩文一向自負,他的來信也抄錄了這首《風雨端陽》。用語精煉,意境深遠,的確是首好詩。至於策論一事,倒未聽其提過,被你這一說,我倒是對這位族弟的文章十分想往期待啊!”
周芃又講起在高郵所聽說的故事,先是秦剛如何意外陷入天花難民營中,之後又是如何想出牛痘接種剋制天花一事等等,之前這番話他在政事堂中已對各位相公都講過一遍,此時再講,更是繪聲繪色,精彩無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