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家居城(八十二)
這是什麼?
所有人(雞)的腦子裡同時浮現這一個問題。
一隻勇敢的火雞站了出來:“隊長,我去探查。”
嚶嚶扇扇翅膀讓他滾:“逞什麼英雄?還不到讓你捨生忘死的時候呢,遇事的第一步應該是觀察!平時我是怎麼教你們的?都餵狗了?”
既然是觀察,那必須得靠得足夠近才行,而靠近一片安全係數未知的領域無疑是很危險的事。
嚶嚶揮退了那隻冒冒失失就準備出來當敢死隊的火雞,目光在隊伍中來回穿梭,不自覺地掃過安翰好幾次。
安翰嘆了口氣,舉起右翅:“我來吧,我有分寸。”
“就等你這句話了。”嚶嚶笑眯眯地讓開了路。
安翰謹慎地湊近那道突兀的虛線框,確保全身沒有任何部位越過它的情況下,讓自己的眼睛能離得足夠靠近。
他像位經驗豐富的老中醫一樣,觀察也講究一個“望聞問切”。
火雞的嗅覺在動物中算不上出類拔萃,但它們仍然擁有依靠嗅覺分辨事物的能力,在眼睛不能靠得很近的時候,嗅覺往往能對“觀察”進行良好的補充。
安翰上下晃動著頭顱,試圖從不同角度獲得更多的氣味信息。
突然他頓了頓,回頭有些意外地看了一號一眼。
一號:“你瞅啥?”
“沒什麼。”安翰收回視線,望向那片虛線框住的小花園,其中有一處花叢生長得較其他處更為茂盛。
他繞著虛線框走了小半圈,終於找到了離花叢直線距離最短的位置,然後再次抬起頭嗅了嗅。
“說實話,小朋友,你運氣蠻好的”安翰扭頭笑道“這裡有魚腥味呢。”
一號卻沒有表現出應有的興奮。
“怎麼了?”安翰不解,搜尋的目標可能近在咫尺,這對他們而言是巨大的突破。
一號看起來有些糾結,但重點卻完全不是‘魚’:“那個……你們到底發生了什麼?雖然你們全體變成了火雞這的確是我很愛看的樂子啦,但你這樣好像真的完全不記得我了?你剛剛居然叫我‘小朋友’?你對我的名字沒一點印象了麼?說好的愛我呢?”
安翰收斂了笑容:“你認識我們,而且我們原本不是火雞。”
這話並不是需要一號解答的疑問,而是非常篤定的陳述。
他思索片刻,雙眼牢牢盯著一號,繼續說道:“可你的敘述與我的記憶有嚴重的衝突,在我的回憶中,我從出生起就是火雞,而且我擁有一隻火雞完整的一生的記憶。哦抱歉,可能不止一生,我生生世世都是火雞。”
“就是就是!”旁邊的雞群也忍不住插嘴。
“如果一隻雞長得像火雞,吃著也像火雞,那它就是火雞!”
“如果不是火雞我還能是什麼?難道還能是人?”
一號罕見地著急了起來:“什麼鬼?這才一會兒不見,你們就被洗腦到這種程度了嗎?他們從哪裡找的傳銷集團,竟然這麼厲害?”
“不像是普通的洗腦”沉默的小白船突然開口“像被汙染了。”
汙染?
這個詞對規則督導協會的人來說並不陌生,但一號沒有接受過正經培訓,還不大能理解其中的含義。
“什麼汙染?”一號問。
“認知汙染。”小白船回答。
一號撇嘴:“說點一年級能聽的。”
“呃我想想怎麼給你解釋得更明白一些……”小白船艱難地醞釀著措辭“大抵就是,因為處於某種特定環境下,也可以是因為某些現象或者規則啦,總之就是這些情況會對他們的認知產生干擾。這種干擾會導致認知主體對自己原本的知識、常識、信仰等產生懷疑或者轉變,從而影響其行為和判斷力……所以不能單純地定義為洗腦,我這麼說你能聽懂嗎?”
“每個字都認識但合起來不理解的程度。”一號說。
小白船揮揮船槳:“這很難解釋啦!領會精神就好,意會,意會懂嗎?”
一號很誠實地搖搖頭:“不懂。無論是你的長篇大論小作文還是你說的精神,我都沒get到。”
小白船決定擺爛:“那你就當他們是被洗腦了吧。”
“簡而言之就是外部環境影響個體認知。”安翰言簡意賅。
“對對對”小白船激動地蕩起雙槳“我就想這麼說來著!”
安翰又習慣性地用翅膀拂了拂喙尖:“所以你的意思是,我們居住的農場扭曲了大家的認知,讓我堅信自己是火雞?”
“應該是吧?”小白船有點虛“但我又沒去你老家看過,也不好亂下定論哈。”
安翰:“如果農場是汙染認知的源頭,那我們如今已經逃離了農場,而且已經走了很遠,怎會依然保持著火雞的認知?而且……”
他瞅了一號一眼:“你倆沒有被認知汙染,但在你們的視角里,我們卻也是火雞。難道‘認知’可以改變我們現實存在的身體麼?意識改變了物質,這不科學,也不合理。”
“不,這很合理”一號突然說道“我頓悟了,家人們。”
“悟個錘子悟,你連聽懂都費勁。”小白船諷刺道。
“不不不,這把是真被我悟到了”一號說道“安翰,意識並沒有改變你的物質本體,你現在之所以還是火雞,是因為這裡也不是現實。”
“這裡是兩個世界的邊緣,不屬於任何一邊,甚至它只能以夢核的形式存在,我懷疑它可能都承受不住太多人類的身體進入,所以現在的你、嚶嚶姐和先遣偵查小隊的所有成員應該都是以夢靈的方式存在著。純純就是靠意識維持形態,只要你們的認知沒有發生顛覆性的改變,你火雞的身體就會非常穩定。”
一號攤手:“嘛~往好了想,你就算死在這裡也沒關係,因為你的本體還留在那邊的世界,你可以無限重生。”
小白船用船槳鼓掌:“原來你是真的悟了,是的沒錯,就是這樣。”
安翰的認知果然受到了不小的衝擊,聯繫起之前在農場中的種種異常所埋下的懷疑,他已經開始認真覆盤農場的合理性了。
但有懷疑者便也會有堅信者。
“不可能”嚶嚶說“我就是火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