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關於厄運的紀念(第3頁)
齊斯沒來由地煩躁起來,同時隱隱生出一種不好的預警,似乎有更大的厄運潛藏在平靜中,即將到來。
身為悲觀主義者,他一瞬間從意外聯想到死亡,繼而想到自己的直系親屬已經全滅,不用憂慮有人為遺產鬧得雞飛狗跳,心情又好了些。
他坐在窗邊,看窗外的夜色從淺紫色開始厚塗,逐漸塗抹成濃郁的黑。
大大小小、顏色不一的車輛蝸牛般穿行,投射或白或黃的刺目的燈。
遠處的店鋪煙火氣蒸騰,看不真切的燈紅酒綠暈染成一團,水彩顏料在草紙上混色,恰似酒盞打翻。
背後有兩個大媽在嘰嘰喳喳,數落著不肯讓座位的年輕人。
齊斯的頭又開始痛了,他置若罔聞,繼續觀瞻窗外凌亂潦草的景色,視線時而模糊,時而沉澱,好像曝光時出現失誤的廢棄底片。
在公交車又一次在站臺停靠時,他下了車,漫無目的地在燈光寥落的街巷間走著。
天很冷,他卻有一種被浸泡在虛妄的溫暖裡的錯覺,氣力全無,有一種就地躺下的衝動。
齊斯用殘存的理性告訴自己,很快就要到家了,應該再堅持一會兒。
他拖著腳步繼續向前,一步,一步,倒像是靈魂拖拽著肉體往終極目的趕赴。
喧囂聲漸漸遠去,天地夐遠寂寥,轉角處,齊斯遭遇一隻黑狗。
那隻狗“汪汪”地狂吠,像是看到了什麼不乾淨的東西。
齊斯應聲摔倒在地。
一瞬間,沉重和輕盈感同時存在,幾乎將他的感官撕裂。
他發現自己正輕飄飄地上升,而下方躺著的,是他死氣沉沉的身體。
所有不適感盡數消失,厄運至此得到完全的印證,恰似巨石終於落地,達摩克利斯之劍落地後未曾傷筋動骨。
齊斯舉目四望,看到身遭密密麻麻、影影綽綽的鬼影,恍然間意識到,原來現代都市始終住滿了鬼。
他忽然覺得事情變得有趣起來了,更有趣的是他此時也是鬼怪一員。
“解離性人格障礙,還是別的什麼病?”
“如果我能活過來的話,得去醫院看看……”
齊斯做出了決定,併發自內心地感到喜悅。
哪怕想到自己的身體正在骯髒冰冷的地面上躺著,可能還磕出了烏青,這種喜悅也沒有被撼動分毫。
他無聲地發笑,微微仰頭。
頭頂正巧落下一片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