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諷嘲 作品

第307章 鬥獸場(二十三)“人生來不是為了做野獸的”


 
  念茯做了一個夢,在夢裡,她好像又回到了童年時所在的那個孤兒院。

  灰白的水色中綽綽人影行色匆匆,一幕幕過往的經歷自眼前流過,念茯看到了記憶中的“那人”。

  六年前,穿白色長風衣的女人尚且年輕,撐著一把黑色的雨傘走進孤兒院,熟稔地在迷宮似的廊道間穿梭。

  平日裡頤指氣使的院長對她很是尊敬,在她身邊點頭哈腰地跟著,用切切察察的細碎語調講解著什麼。

  她只得體地噙著笑,舉手投足流露無可挑剔的禮貌。

  念茯躲在廊柱後小心翼翼地觀察,疑心那個女人是聯邦的高層——那時的她見識太淺,根本想不通還有什麼別的勢力能獲得如此的敬畏。

  女人似乎也看到了她,但是什麼也沒說,而是溫和地問了院長几句話。

  她聽不懂太多,只知道女人是來找一個孩子的,但顯然院長沒有給出滿意的答覆。

  那個孩子不在孤兒院中,可是女人為何會想著來這個孤兒院找人呢?
  “很抱歉打擾到您,不過還要麻煩您多為我們多留心了。如果找到那個孩子,請務必第一時間告訴我。”女人彬彬有禮地對院長說。

  院長連連應是,一轉頭就看到了躲在旁邊偷聽的念茯,立刻換了一副兇惡的面孔:“你的編號是多少?快回房間去!”

  如果是以往,念茯一定會一聲不吭地跑開,以免被秋後算賬;但那一刻她看到那個美麗的女人笑著看她,似乎很期待聽她說出答案。

  於是她小聲地說:“47號。”

  女人的眼中閃過一抹異色,那個答案顯然不同尋常。

  院長正要怒罵,卻被女人抬手製止。女人走向念茯,微笑著問:“你願意跟我走嗎?”

  念茯睜開眼,夢中的畫面和感觸如水墨般散去,取而代之的是鬥獸場副本潮溼發黴的氣味。

  屬於夜晚的黑暗中,她伸手不見五指,各種視覺以外的感官變得比平常更為鮮明。

  她感到一種強烈的飢餓感,胃裡好像有一條活蛇在橫衝直撞,脆弱的胃壁因為空虛無物被磨蝕得疼痛,眼前一陣陣發白,全身的肌肉被牽動得瘋狂痙攣。

  好想吃點什麼,但是又沒有東西可以吃……

  極端的匱乏刺激強烈的食慾,只有在不曾擁有的前提下才能正視自己的慾望,念茯忽然就明白食物的作用以及死亡點的發生機制了。

  每人每天需要兩份食物才能擺脫飢餓,缺乏食物就會使人生出強烈的食慾。食慾也是慾望的一種,會加速受到詛咒的人的石化……

  但明白機制又如何呢?
  念茯感受著自己腰以下部份的僵硬,伸手去摸,雙腿果然已經變成了如同石頭般冷硬的材質。

  她好餓,好痛苦,但是除了熬到明天別無他法……

  她沒來由地想,如果齊斯不曾解除那些鼠人的詛咒,此刻鼠人們定然會從地底鑽出。

  那樣她或許能夠殺死一隻鼠人,草草解決食物的問題——反正食物的原材料就是老鼠肉,不是麼?
  不知當時的齊斯是沒有算到這樣的情況,還是算到了卻不在意他人的死活呢?
  念茯苦笑著閉上眼,思緒逐漸駘蕩開去。

  在她的印象裡,“那人”同樣不在意她的死活,畢竟她不是“那人”想要找的人。

  再多旁人的性命在“那人”眼裡,都不過是“通往天啟的一級階梯”罷了。

  但她卻是心甘情願被“那人”利用的。

  ……

  “人生來不是為了做野獸的。”

  常胥在懸掛著“狼”面具的房間中睜開眼,耳邊飄散夢境末尾的最後一聲絮語。

  這個副本給他一種很不舒服的感覺,從主題到規則都透著隱約的熟悉,難免牽動記憶深處深埋的那些灰暗的印記。

  而這種不適感,在追逐齊斯進入地穴後到達了頂峰。

  他看到了熟悉的孤兒院的場景,淺灰色的記憶重新著上鮮明的色澤,一幕幕畫面在眼前閃回,他方才意識到自己從來無法真正地釋懷。

  “鬥獸場”,他從小到大都似乎和這三個字緊密相連。

  他生來能看到鬼,自有記憶起便生活在孤兒院裡,坐在角落中與鬼怪為伴。沒有人告訴他如何做一個正常人,鬼怪能教給他的只有殺戮和仇恨。